b02/b15 海南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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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B02/B15 2021.1.11 星期一 主编李丛娇 版式陈海冰 检校招志云 原中倩 封面 鹿\ 跨越中西祥瑞鹿 文\海南日报记者 李梦瑶 鹿· 这是一次令人痛心的“归 零” —从海南坡鹿遍布低山丘 陵,到最后18头坡鹿全部被盗猎, 海南邦溪省级自然保护区在1981 年至1990年长达9年的时间里, 处于无鹿可保护的尴尬境地。 这是一段让人振奋的“回 升” —重新引入 18 头鹿仔驯养, 一代代管护员及科研工作者接力 保护,海南邦溪省级自然保护区在 过去的30年间,帮助坡鹿种群规 模逐步繁衍恢复至 250 余头。 从“归零”到“回升”,由濒危走 向新生,邦溪如同一个缩影,直观 勾勒出这群原野精灵的曲折命运。 过去的几十年间,海南林业部 门、科研院校和社会组织通过设立 保护区、开展坡鹿生境改造与人工 驯化繁育等一系列努力,帮助一个 行将灭绝的物种重新恢复生机,也 让“呦呦鹿鸣,食野之苹”的和谐景 象重现琼岛。 鹿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一直被视为祥瑞 之兽,而当它的实用价值为人类所知时,两 者之间的关系由此变得紧张而微妙。 “鹿,俗名坡鹿。形似山牛而稍小 ……牡者有角,角曲而多枝……夏至角 解,白露后出角。初出,最柔嫩。”由《光绪 崖州志》中的这段记载可知,至少在清末 时期,人们对“角曲而多枝”的坡鹿已有一 定程度的了解。然而紧接着的一段描述, 不禁令人眉头紧锁:“未几,即成老角,坚 实如格木。去毛,切片,研末,或熬胶食 之,大有补益。” 成书于 1930 年的《海南岛志》中,完整 记述了曾在本岛靡然成风的狩鹿活动:“鹿 栖息山林,于九、十月间游食原野,猎者乃 结集同伴,寻踪追击。又或分驱牛车,伏枪 车内,鹿闻枪声举头张望,乃枪击之。取其 稚角,是为鹿茸,富有血管,拊之甚温。熬 之成胶,曰鹿胶,每对值三四百元。鹿肉可 食,皮可制革,角供药用。以澹、昌、定、崖 四属出产为多。” 可见,浑身是宝的坡鹿,受人类捕杀之 威胁由来已久。 明清以来,移民潮让海南岛人口激增, 大规模围垦造田,再加上乱捕滥猎,让坡鹿 逐渐向琼岛西部退缩。到二十世纪五十年 代初期,坡鹿仅在屯昌、儋县、白沙、昌江、 东方、乐东等 6 个市县有分布,活动总面积 200平方千米至300平方千米,种群数量 约 500 头。 “之后数十年间,坡鹿在屯昌、儋县等地 先后绝迹,仅东方大田、白沙邦溪等地有少 量分布。”海南邦溪省级自然保护区原管理 站站长何康还记得,到二十世纪六七十年 代,一些外县猎人甚至还会特地赶到邦溪猎 鹿, “其实在那时,邦溪的坡鹿也已不多见。” 海南坡鹿究竟还剩多少?二十世纪七 十年代初期的调查数据显示:不足百头。 为拯救这一真正的海南“原住民”,政 府于1976 年在东方大田和白沙邦溪设立 坡鹿自然保护区,这一年,两个保护区内仅 各剩坡鹿 26 头和 18 头,这 44 头坡鹿成了 恢复这一物种的唯一希望。 偶于草木婆娑中闪现,却又飒沓如流 星,眨眼间便消失在山林深处。呦呦欢鸣 的鹿群每次登场,似乎总会自带一股洒脱 不羁、空灵跳脱的气质,有它们栖息的地 方,便是宛若桃花源般的存在。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样的场景 曾于琼岛频繁上演。 翻阅明清时期的海南方志史料会发 现,琼州府、崖州、儋州等多个府志、州志、 县志均记载产鹿,可见这一物种在本岛分 布之广。然而我国鹿科动物有 16 种之多, 活跃在海南的究竟是哪一种? 长期致力于海南岛生态环境演变研究 的专家颜家安,在其撰写的《海南岛生态环 境变迁史研究》一文中表述,海南鹿科动物 包括赤麂、水鹿、麋鹿和坡鹿,其中赤麂在 各地方志被记为“麂”或“獐”,水鹿记作“山 马”,早已在本岛灭绝的麋鹿被记作“麈”或 “麋”,因而推测,海南岛明清方志中所载之 鹿当为坡鹿。 “坡”,在黎话中是平地的意思,喜集聚 于低丘、平原地区的坡鹿由此而得名。这 是一种主要分布在东南亚及中国的鹿科动 物,在我国境内仅见于海南。 不少学者认为,海南坡鹿是通过陆桥 由东南亚大陆的越南、老挝、柬埔寨等国家 迁徙而来,一场突如其来的地壳运动让它 们断绝与其他种群之间的基因交流,加之 岛屿气候和局部小环境的影响,从而进化 出独一无二的海南种群。 但有趣的是,在距今约1万年历史的三 亚落笔洞遗址中,曾出土包括赤麂、水鹿在 内的多种鹿科动物化石,却独独不见坡鹿 的踪迹。这是否意味坡鹿进入海南的时间 晚于“落笔洞人”的生存年代,又或者一切 只是偶然? 囿于本岛迄今尚未发现相关化石材 料,坡鹿与海南的结缘故事,至今仍是悬案 一桩。 从远古时期的鹿崇拜到《诗经》以鹿鸣起兴, 再到被赋予“信而应礼”的“仁兽”之意,鹿这一生灵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可谓极受推崇。 我国17种鹿类动物中,尤以海南坡鹿最为珍贵。它 们轻灵的身姿曾自在穿梭于丘陵、台地间,成为琼岛动物 界的“颜值担当”,也曾因人类活动影响而数量急剧减少,一 度只剩下 44 头。 好在人类随即采取一系列保护措施,帮助其种群规 模逐步繁衍恢复至近千头,也让“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再度成为海南岛上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一景。 这是一个从濒危走向新生的故事,也是一 个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有益启示。 编者按 鹿鹿从载着圣诞老人送礼物的驯 鹿,到敦煌壁画里涉险救起落水人 的九色鹿,大概很少能有某种动物 像鹿这般,可以同时在东西方文化 中被赋予美好寓意。 鹿与人类产生联系,最初是作 为一种衣食来源。 早在上古时期,鹿便已成为欧 亚草原主要的狩猎动物。距今约 1.5万年的法国拉斯科洞窟壁画上 曾描摹过人类狩猎鹿群的场景,而 食鹿在我国周朝时期甚至上升为 一种国家定制。《周礼·天官冢宰· 兽人》中记载“冬献狼,夏献麋”,即 是规定兽人要定期向周王室供奉 狼、麋(一种鹿)等猎物。 在与鹿的亲密接触中,人类发 现鹿角会定期脱落,之后再生。对 于这种现象,先民无法解释,只好 将鹿想象成太阳或神的使者,鹿因 此成为能够经历死亡获得再生的 象征。 这种象征观念在欧亚大陆乃 至美洲广泛存在,公元前13世纪至 前 7 世纪流行于欧亚草原的鹿石上 常刻有鹿朝着太阳的圆圈奔去的 图案,西伯利亚人将金色鹿角视作 太阳光芒的象征,我国内蒙古乌海 市桌子山岩画中也出现多幅鹿角 与太阳并存的画面。 而一旦摆脱单纯的食用价值, 在人类物质生产与精神生产中扮 演角色,鹿文化系统也由此生成。 随着人类社会由懵懂走向文 明,这一“食则相呼,行则同旅,居 则环角向外以防害”的睦群友善之 兽,所包含的象征内蕴也随着表达 的深入愈加丰富。 中国古代文学中鹿的意象最 早出现在《诗经》当中,自那声“呦 呦鹿鸣”开始,鹿的德性之美便得 到一代代文人雅士的不懈赞咏。 《淮南子·泰族训》曰:“鹿鸣兴 于兽,君子大之,取其见食而相呼 也。”《艺文类聚》卷九十九祥瑞部 云:“德至鸟兽,则白鹿见。”又引 《瑞应图》曰:“鹿者,纯善之兽也, 道备则白鹿见,王者明惠及下则 见。”集仁爱、和平与灵异于一体, 鹿俨然成为中国传统文化中真善 美的化身。 除了备受东方文化青睐,在埃 及、凯尔特、希腊、苏美尔等古代文 明中,同样也能清晰看到鹿的身 影。 譬如,苏美尔神 Enki(又称地 球之神)的船被其称为“阿兹布雄 鹿”,《伊索寓言》将鹿元素完美融 入神话故事中,同时赋予其讲道 德、知美善的正面形象,西班牙语 地区的人们甚至发明了一种拟鹿 的舞蹈,以求来年风调雨顺。 但最广为流传的鹿传说,当属 纽约大学教授克莱门特·摩尔发表 于 1823 年的一首叙事诗《圣·尼古 拉斯来访》。诗中,8 只驯鹿首次与 圣诞老人联系到一起,这群拉着雪 橇在空中飞驰的小家伙们,自此成 为全世界孩子心中最具节日象征 和童话色彩的精灵。 不同的美好被汇集在同一种 祥瑞身上,鹿在人类世界的待遇, 实在令其他生灵心生艳羡。 成立保护区,是人类为挽救坡鹿所作出的 第一步尝试。然而由于保护意识与机制的不 完善,盗猎现象仍时有发生。到 1981 年,邦溪 最后一头公鹿遭到猎杀,海南坡鹿仅剩东方大 田最后一个家园。 值得庆幸的是,在将一片1400多亩的热 带植物群落用 3 米高的铁丝围栏与外界隔离 后,大田保护区采取种植优质牧草、开挖饮水 池、设置人工盐场和食物招引点、火烧法更新 植被、建立人工驯养种群等一系列科学有效的 保护措施,让海南坡鹿的数量由1976年的26 头发展至1986年的86头,并于这一年升格为 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坡鹿数量越来越多,但现有栖息地远远 不能满足它们的种群恢复需求。”海南大田国 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副局长余法升介绍,为 应对坡鹿面临的食物短缺和种群密度超标,自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起,保护区陆续迁出数百头 坡鹿到东方的猴猕岭、赤好岭和昌江黎族自治 县的保梅岭等地,进行野放、半野放和圈养。 处于无鹿可保护的尴尬境况长达 9 年后, 邦溪保护区于 1990 年陆续从大田保护区引入 18头坡鹿幼仔,并于这一年升格为省级自然 保护区。 “为了解决小鹿的哺乳问题,我们找来母 山羊当小鹿的‘奶妈’,真是看着它们一点点长 大。”海南邦溪省级自然保护区保护科负责人 符大亮回忆道,人工驯养工作的顺利开展,让 坡鹿种群逐渐壮大,到2006年保护区坡鹿种 群已突破 200 头。 而据海南林业部门于 2007 年发布的调查 数据显示,彼时海南坡鹿分布于12个不同的地 点,种群数量达 1785 头。可见,呦呦鹿鸣在邦 溪重现,并非海南坡鹿迁地保护工作中的孤例。 “保护工作取得了一定成效,但这并不意 味着海南坡鹿完全摆脱了灭绝风险。”海南邦 溪省级自然保护区管理站站长王合升坦言,随 着坡鹿种群的稳定发展,栖息地狭小已成为海 南坡鹿保护的最大障碍,“2011 年前后,邦溪 坡鹿一度锐减至不足百头,其中一个诱因便是 种群密度过大。” 为避免类似的悲剧重演,如今海南坡鹿的 迁地保护工作再次被提上日程。与此同时,大 田、邦溪两地保护区通过种植牧草、建渠引水、 扩建围栏等举措改善坡鹿生境,并针对坡鹿开 展种群健康状况、栖息地选择等研究,为科学 保护坡鹿提供了指导与依据。 鹿鹿鹿鹿大田坡鹿保护区的鹿群。 海南日报记者 苏晓杰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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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 1: B02/B15 海南坡

海南坡鹿曾遍布琼岛各地

B02/B15 2021.1.11 星期一主编│李丛娇 版式│陈海冰 检校│招志云 原中倩

封面

一个行将灭绝的物种重新恢复生机

海南坡鹿

文\

海南日报记者

李梦瑶

跨越中西祥瑞鹿

文\海南日报记者 李梦瑶

坡鹿欢鸣·

这是一次令人痛心的“归零”——从海南坡鹿遍布低山丘陵,到最后18头坡鹿全部被盗猎,海南邦溪省级自然保护区在1981年至1990年长达9年的时间里,处于无鹿可保护的尴尬境地。

这是一段让人振奋的“回升”——重新引入18头鹿仔驯养,一代代管护员及科研工作者接力保护,海南邦溪省级自然保护区在过去的30年间,帮助坡鹿种群规模逐步繁衍恢复至250余头。

从“归零”到“回升”,由濒危走向新生,邦溪如同一个缩影,直观勾勒出这群原野精灵的曲折命运。

过去的几十年间,海南林业部门、科研院校和社会组织通过设立保护区、开展坡鹿生境改造与人工驯化繁育等一系列努力,帮助一个行将灭绝的物种重新恢复生机,也让“呦呦鹿鸣,食野之苹”的和谐景象重现琼岛。

鹿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一直被视为祥瑞之兽,而当它的实用价值为人类所知时,两者之间的关系由此变得紧张而微妙。

“鹿,俗名坡鹿。形似山牛而稍小……牡者有角,角曲而多枝……夏至角解,白露后出角。初出,最柔嫩。”由《光绪崖州志》中的这段记载可知,至少在清末时期,人们对“角曲而多枝”的坡鹿已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然而紧接着的一段描述,不禁令人眉头紧锁:“未几,即成老角,坚实如格木。去毛,切片,研末,或熬胶食之,大有补益。”

成书于1930年的《海南岛志》中,完整记述了曾在本岛靡然成风的狩鹿活动:“鹿栖息山林,于九、十月间游食原野,猎者乃结集同伴,寻踪追击。又或分驱牛车,伏枪车内,鹿闻枪声举头张望,乃枪击之。取其稚角,是为鹿茸,富有血管,拊之甚温。熬之成胶,曰鹿胶,每对值三四百元。鹿肉可食,皮可制革,角供药用。以澹、昌、定、崖四属出产为多。”

可见,浑身是宝的坡鹿,受人类捕杀之威胁由来已久。

明清以来,移民潮让海南岛人口激增,大规模围垦造田,再加上乱捕滥猎,让坡鹿逐渐向琼岛西部退缩。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期,坡鹿仅在屯昌、儋县、白沙、昌江、东方、乐东等6个市县有分布,活动总面积200平方千米至300平方千米,种群数量约500头。

“之后数十年间,坡鹿在屯昌、儋县等地先后绝迹,仅东方大田、白沙邦溪等地有少量分布。”海南邦溪省级自然保护区原管理站站长何康还记得,到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一些外县猎人甚至还会特地赶到邦溪猎鹿,“其实在那时,邦溪的坡鹿也已不多见。”

海南坡鹿究竟还剩多少?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期的调查数据显示:不足百头。

为拯救这一真正的海南“原住民”,政府于1976年在东方大田和白沙邦溪设立坡鹿自然保护区,这一年,两个保护区内仅各剩坡鹿26头和18头,这44头坡鹿成了恢复这一物种的唯一希望。

偶于草木婆娑中闪现,却又飒沓如流星,眨眼间便消失在山林深处。呦呦欢鸣的鹿群每次登场,似乎总会自带一股洒脱不羁、空灵跳脱的气质,有它们栖息的地方,便是宛若桃花源般的存在。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样的场景曾于琼岛频繁上演。

翻阅明清时期的海南方志史料会发现,琼州府、崖州、儋州等多个府志、州志、县志均记载产鹿,可见这一物种在本岛分布之广。然而我国鹿科动物有16种之多,活跃在海南的究竟是哪一种?

长期致力于海南岛生态环境演变研究的专家颜家安,在其撰写的《海南岛生态环境变迁史研究》一文中表述,海南鹿科动物包括赤麂、水鹿、麋鹿和坡鹿,其中赤麂在各地方志被记为“麂”或“獐”,水鹿记作“山马”,早已在本岛灭绝的麋鹿被记作“麈”或

“麋”,因而推测,海南岛明清方志中所载之鹿当为坡鹿。

“坡”,在黎话中是平地的意思,喜集聚于低丘、平原地区的坡鹿由此而得名。这是一种主要分布在东南亚及中国的鹿科动物,在我国境内仅见于海南。

不少学者认为,海南坡鹿是通过陆桥由东南亚大陆的越南、老挝、柬埔寨等国家迁徙而来,一场突如其来的地壳运动让它们断绝与其他种群之间的基因交流,加之岛屿气候和局部小环境的影响,从而进化出独一无二的海南种群。

但有趣的是,在距今约1万年历史的三亚落笔洞遗址中,曾出土包括赤麂、水鹿在内的多种鹿科动物化石,却独独不见坡鹿的踪迹。这是否意味坡鹿进入海南的时间晚于“落笔洞人”的生存年代,又或者一切只是偶然?

囿于本岛迄今尚未发现相关化石材料,坡鹿与海南的结缘故事,至今仍是悬案一桩。

从远古时期的鹿崇拜到《诗经》以鹿鸣起兴,再到被赋予“信而应礼”的“仁兽”之意,鹿这一生灵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可谓极受推崇。我国17种鹿类动物中,尤以海南坡鹿最为珍贵。它

们轻灵的身姿曾自在穿梭于丘陵、台地间,成为琼岛动物界的“颜值担当”,也曾因人类活动影响而数量急剧减少,一度只剩下44头。

好在人类随即采取一系列保护措施,帮助其种群规模逐步繁衍恢复至近千头,也让“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再度成为海南岛上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一景。

这是一个从濒危走向新生的故事,也是一个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有益启示。

编者按

乱捕滥猎让坡鹿濒临灭绝

坡鹿种群呈恢复性增长态势

从载着圣诞老人送礼物的驯鹿,到敦煌壁画里涉险救起落水人的九色鹿,大概很少能有某种动物像鹿这般,可以同时在东西方文化中被赋予美好寓意。

鹿与人类产生联系,最初是作为一种衣食来源。

早在上古时期,鹿便已成为欧亚草原主要的狩猎动物。距今约1.5万年的法国拉斯科洞窟壁画上曾描摹过人类狩猎鹿群的场景,而食鹿在我国周朝时期甚至上升为一种国家定制。《周礼·天官冢宰·兽人》中记载“冬献狼,夏献麋”,即是规定兽人要定期向周王室供奉狼、麋(一种鹿)等猎物。

在与鹿的亲密接触中,人类发现鹿角会定期脱落,之后再生。对于这种现象,先民无法解释,只好将鹿想象成太阳或神的使者,鹿因此成为能够经历死亡获得再生的象征。

这种象征观念在欧亚大陆乃至美洲广泛存在,公元前13世纪至前7世纪流行于欧亚草原的鹿石上常刻有鹿朝着太阳的圆圈奔去的图案,西伯利亚人将金色鹿角视作太阳光芒的象征,我国内蒙古乌海市桌子山岩画中也出现多幅鹿角与太阳并存的画面。

而一旦摆脱单纯的食用价值,在人类物质生产与精神生产中扮演角色,鹿文化系统也由此生成。

随着人类社会由懵懂走向文明,这一“食则相呼,行则同旅,居则环角向外以防害”的睦群友善之兽,所包含的象征内蕴也随着表达的深入愈加丰富。

中国古代文学中鹿的意象最早出现在《诗经》当中,自那声“呦呦鹿鸣”开始,鹿的德性之美便得到一代代文人雅士的不懈赞咏。

《淮南子·泰族训》曰:“鹿鸣兴于兽,君子大之,取其见食而相呼也。”《艺文类聚》卷九十九祥瑞部云:“德至鸟兽,则白鹿见。”又引《瑞应图》曰:“鹿者,纯善之兽也,道备则白鹿见,王者明惠及下则见。”集仁爱、和平与灵异于一体,鹿俨然成为中国传统文化中真善美的化身。

除了备受东方文化青睐,在埃及、凯尔特、希腊、苏美尔等古代文明中,同样也能清晰看到鹿的身影。

譬如,苏美尔神Enki(又称地球之神)的船被其称为“阿兹布雄鹿”,《伊索寓言》将鹿元素完美融入神话故事中,同时赋予其讲道德、知美善的正面形象,西班牙语地区的人们甚至发明了一种拟鹿的舞蹈,以求来年风调雨顺。

但最广为流传的鹿传说,当属纽约大学教授克莱门特·摩尔发表于1823年的一首叙事诗《圣·尼古拉斯来访》。诗中,8只驯鹿首次与圣诞老人联系到一起,这群拉着雪橇在空中飞驰的小家伙们,自此成为全世界孩子心中最具节日象征和童话色彩的精灵。

不同的美好被汇集在同一种祥瑞身上,鹿在人类世界的待遇,实在令其他生灵心生艳羡。

成立保护区,是人类为挽救坡鹿所作出的第一步尝试。然而由于保护意识与机制的不完善,盗猎现象仍时有发生。到1981年,邦溪最后一头公鹿遭到猎杀,海南坡鹿仅剩东方大田最后一个家园。

值得庆幸的是,在将一片1400多亩的热带植物群落用3米高的铁丝围栏与外界隔离后,大田保护区采取种植优质牧草、开挖饮水池、设置人工盐场和食物招引点、火烧法更新植被、建立人工驯养种群等一系列科学有效的保护措施,让海南坡鹿的数量由1976年的26头发展至1986年的86头,并于这一年升格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坡鹿数量越来越多,但现有栖息地远远不能满足它们的种群恢复需求。”海南大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副局长余法升介绍,为应对坡鹿面临的食物短缺和种群密度超标,自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起,保护区陆续迁出数百头坡鹿到东方的猴猕岭、赤好岭和昌江黎族自治县的保梅岭等地,进行野放、半野放和圈养。

处于无鹿可保护的尴尬境况长达9年后,邦溪保护区于1990年陆续从大田保护区引入18头坡鹿幼仔,并于这一年升格为省级自然保护区。

“为了解决小鹿的哺乳问题,我们找来母山羊当小鹿的‘奶妈’,真是看着它们一点点长大。”海南邦溪省级自然保护区保护科负责人符大亮回忆道,人工驯养工作的顺利开展,让坡鹿种群逐渐壮大,到2006年保护区坡鹿种群已突破200头。

而据海南林业部门于2007年发布的调查数据显示,彼时海南坡鹿分布于12个不同的地点,种群数量达1785头。可见,呦呦鹿鸣在邦溪重现,并非海南坡鹿迁地保护工作中的孤例。

“保护工作取得了一定成效,但这并不意味着海南坡鹿完全摆脱了灭绝风险。”海南邦溪省级自然保护区管理站站长王合升坦言,随着坡鹿种群的稳定发展,栖息地狭小已成为海南坡鹿保护的最大障碍,“2011年前后,邦溪坡鹿一度锐减至不足百头,其中一个诱因便是种群密度过大。”

为避免类似的悲剧重演,如今海南坡鹿的迁地保护工作再次被提上日程。与此同时,大田、邦溪两地保护区通过种植牧草、建渠引水、扩建围栏等举措改善坡鹿生境,并针对坡鹿开展种群健康状况、栖息地选择等研究,为科学保护坡鹿提供了指导与依据。

躲在草丛中的坡鹿。

林萌

坡鹿好奇地望着拍摄者。海南日报记者

袁琛

美丽的海南坡鹿。(资料图)

呆萌的坡鹿。海南日报记者

苏晓杰

大田坡鹿保护区的鹿群。海南日报记者

苏晓杰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