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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救嗎~給幫助者的酒癮、毒癮康復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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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老方法當然是老答案

酒癮者、毒癮者----這一個名字有時會引起人們

極度憎惡，因為會使人聯想到家暴、凌虐、竊案、搶

劫、殺人、集團犯罪、無辜的受害者等等。我們何曾

沒聽說以下層出不情的社會事件?

年輕的媽媽送小朋友上學被整夜酗酒的駕駛人撞

死、或執勤中的員警處理醉漢的鬧事而送命、或體弱

多病的老奶奶因為不肯給錢買毒品，被她一手扶養長

大的孫子活活打死、或醉醺醺的酒鬼引爆瓦斯自殺而

把鄰居全家也一起燒死、或毒品成癮的母親為了毒品

賣女兒換毒品？不勝枚舉!

為了解決酒癮或毒癮的問題，成癮者的家人及

幫助者在「戒酒」或「戒毒」的事情上都很「努

力」，但卻一次又一次的被失敗、無奈及絕望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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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無數次的努力「陪伴」成癮者、鼓勵他、安慰

他、嚴格控制他行動和金錢、把他與酒精或毒品隔

離，如關在精神科病房、勒戒所、監獄、或送到戒治

中心等，成癮者還是隨即回頭去喝酒或吸毒時，真是

會令人認為他應該只有死路一條了，完全沒有前途可

言了。結果成癮者的家人也似乎既感到絕望，又只能

宿命般的不惜代價，不離不棄的與他相伴一生了。

但在如此絕望及瘋狂的混亂中，家庭創傷和恐懼

必然持續發酵，因而產生不斷的指控，例如家屬和幫

助者到最後就必會認定成癮者沒有意志力、不想戒、

道德敗壞、沒有心靈上的修習、人際問題、環境問題

等。

此外，在束手無策下大家也陷入迷思中，例如相

信成癮者只要意志堅定、良心發現、信仰虔誠、被愛

感動、儘快成家立業更有責任感、搬個家改變環境、

更長期的與酒隔離等，就不會再酗酒或吸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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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大家這樣東弄弄西弄弄的奔波中，成癮者

似乎若無其事的繼續酗酒或吸毒，到最終以三關收場:

關監獄、關醫院或關棺材；家屬在精神和心理的層面

上竟也不約而同的一樣下場。這樣的瘋狂與悲劇早已

經是家常便飯了，但卻毫無結果，往往只剩下無奈的

憤怒。

因此自然會想用更絕的方法來對付酒癮者或毒癮

者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他似乎已經喪盡天良，只為了

一口酒或一劑毒，就毫不留情地讓別人失望、傷心、

痛苦。

但願答案就這麼的簡單！但願最絕情、嚴厲、苛

刻的處置就能引起成癮者的畏懼之心，產生戒心，使

成癮者再也不敢酗酒或吸毒。然而我們知道，這些措

施只是極端控制法，只是事後的懲罰，無法阻止再

犯、也無法預防無數的災害及生命被摧殘。

我們也可以篤定，在酒癮或毒癮事件成為新聞之

前，其背後早已發生了無數次的大小事故及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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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蹂躪著家庭、社會，被害者的惡夢之開始，只是成

癮者家屬終極惡夢之實現。

為了控制成癮者的酗酒或吸毒、為了控制災禍的

局面，成癮者的家屬付出了長年累月的努力，竟都是

徒然的，終究還是演變成新聞事件。

那如果我們再更加嚴苛的處置、更加強悍一點，

是否能永遠制止成癮者的酗酒或吸毒呢？有些人甚至

想把成癮者永遠關起來或把他毒打一頓，為民除害

等。在情感上，這樣的反應是可了解的，因為他們已

飽受了徒然的挫折、忍無可忍的折磨，已不知該如何

了，認為成癮者就是沒救了。

懲罰是一種行為改變的方法，對沒有物質成癮者

而言，也許輕微的處分就足夠產生遏止的效果。或許

只要讓他對家庭與工作多增加責任感、或他健康面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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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機、或他又再次闖禍，就可以把他嚇得再也不敢酗

酒或吸毒了，但為什麼對酒癮者或毒癮者就沒效果呢?

根據 DSM-V [1]，酒癮和毒癮都是列為物質及成

癮疾患 (Substance-Related and Addictive

Disorders)，是一個影響腦的滿足系統的疾病，使人

失控於酒精或毒品等成癮藥物，根本完全與責任感或

意志力無關。

物質及成癮疾患，是身體及精神上的慢性疾病，

可以醫療但卻無法達成痊癒的目標，而絕非是靠著敬

虔、畏懼、恐嚇或愛心來治療的。

成癮者可能已經被開除、配偶跑了、失去尊嚴、

把車撞毀、肝腎功能都衰退到不行了、甚至撞死過別

人、憎恨或鄙視自己、或剛從病危通知中死裡逃生等

等，但卻竟然立刻回頭去喝酒或吸毒。

或甚至都已插上鼻胃管躺在病床上也阻止不了成

癮者，他仍然苦苦哀求能再喝一口酒或再吸一劑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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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喝藥用酒精、病房前的含酒精洗手液、工業酒

精、注射動物麻醉藥等，讓人難以相信的瘋狂行為，

這都是成癮者的家常便飯。

可見酒癮症和毒癮症是極其瘋狂與具毀滅性的嚴

重疾病。

然而不僅如此，因為酗酒與吸毒往往不是單獨的

行為，而是有關聯、相互交替使用的。在日本、台

灣，安非他命的使用者習慣利用安非他命的刺激效果

來抵銷酒精的鎮靜效果，或用酒精的鎮靜效果來壓制

安非他命所產生的亢奮[2]。

另外，停止使用安非他命時的戒斷症狀會令人很

不適，但只要再吸取安非他命或使用酒精的快感效果

就可舒緩。

因此基於安非他命的非法性及高價，很多成癮者

不得不靠酒精來取代毒品，並且吸取的時間越久的

人，他使用酒精的頻率也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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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言之，所謂的「成功的戒掉」安非他命或海洛

因，其實往往只是改換物質的選擇，轉變成使用酒精

來取代毒品。

有些人會認為喝酒總比吸毒好，或認為喝酒比較

沒那麼嚴重。的確不少成癮者也改為喝酒而「成功」

的不再吸毒了，或有的家屬甚至會買酒給毒癮者喝，

希望他不要再吸毒，結果都發現糟糕了，毒癮者開始

對酒精成癮，而且各種狀況比吸毒還更嚴重。

雖然有些成癮者及成癮工作領域的人不認為有跨

物質取代或物質轉換的可能，但在筆者所服務的成癮

康復機構的實務經驗上是有很明確的物質轉換記錄。

從 2007 年至 2013 年 2 月止，在 244 件有效個案

記錄中，有 33.15%的酒癮者是從毒癮轉換的。另

外，以毒品分類，有 60.47%的安非他命成癮者最後

轉成酒癮。以一種毒品轉換成其他毒品而言，共有

60.34%的毒癮者呈現毒品種類的轉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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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從數據的分析也可預測，將有 46%的毒癮

者是未來一波的酒癮者(詳細資料分析請閱附件二)。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難到一個毒品的問題不

夠嚴重嗎? 成癮者還希望升級嗎?

其實除了基因遺傳的因素，酒精成癮的另一個管

道，就是從腦部啟動的滿足效果[3]。使用過強力膠、

K-他命、紅中、白板、安非他命、海洛因等成癮藥物

的人，毒品在他的腦裡已經留下藥物效果的記憶和實

質的損壞，所以就算他已經沒有再度吸毒了，這些記

憶和毀損的刻痕仍然殘留。

事實上，酒精也是一種毒品，而且是毒品之霸，

比任何毒品還要厲害，怎麼說呢?

成癮藥物的效果可以簡單的分成四種: 興奮劑 (例

如安非他命)、鎮定劑 (例如海洛因)、麻醉劑 (例如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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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K 他命) 和迷幻劑 (例如搖頭丸)，各有它的專屬

效果。但酒精四種效果也都有，買一送三再加送增值

效果，不但合法且又便宜，

相對的，酒精的毒性也最強，當毒癮者為了「改

掉」毒癮，用酒精來取代毒品或解決戒斷後遺症的痛

苦，他會逐漸對毒品失去需求而誤以為自己已經

「戒」了毒。

其實他的毒癮還在，只是被更毒的酒精來滿足，

最後不得不酗酒，進而轉變成更猛的酒癮症，這其實

也正是成癮症症候裡的重要依據，即所謂的耐受性

(tolerance) 提高的現象。

從毒品轉換成酒精的跨藥物使用將導致下一波的

酒癮症。

把喝酒當成戒掉毒品方法，毒癮者的腦部必需要

更強的效果來壓制毒品戒斷的不適，以致到最後轉變

成酒精成癮。這類型的酒癮者大多沒有酒癮家族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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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往往只是因為在國、高中時代嘗試過毒品，但是

時間並不長，但因各種原因也就沒再繼續吸毒，以為

沒甚麼事了，但卻在後來的歲月中的某些場合下，因

為喝酒而啟動了他原本已經緩解的成癮疾病機制，而

轉變成酒癮。

除了知識的描述，我們來看實務上的藥物轉換過

程是怎麼一回事:

(一)安非他命成癮轉酒精成癮:

張先生今年 50 歲，是酒癮患者。他的家

族沒有酒癮史，家庭成員也都很有成就，是音

樂世家或教育家出身。張先生就讀高中時曾經

玩過當時很流行的紅中、白板，俗稱瘋藥仔，

會產生中樞神經的欣快感(euphoria)。

很快的，張先生就需要更強烈的效果，隨著

安非他命開始引進到台灣，他進展到使用安非他

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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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社會上工作後，張先生接觸酒的機會變多

了，逐漸發現自己的酒量越來越好，而且上升的

很快，漸漸的，他完全只喝酒而不再吸安非他命

了。

張先生的酒量暴增，加上精神科藥物合併

濫用，到最後的容忍度(耐受性)完全破壞，也

就是一喝酒身體就出狀況，精神上也完全失

控，例如暴力攻擊，而且疾病纏身，例如髖骨

疏鬆、糖尿病及肝硬化末期。

然而張先生繼續的酗酒，喝毁了兩份高薪工

作和三任婚姻，失去了 3名子女。有時他想辦法

控制不喝酒，就會咀嚼大量的檳榔，想用檳榔的

亢奮效果來取代酒精，但酒精果然還是毒品之

霸，張先生很快的需要更大量的酒，才能逹到滿

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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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海洛因成癮轉酒精成癮

剛接觸王先生時他是一位 27 歲的海洛因成

癮者，有 9 年的病史。他父母認為他是因為交了

壞朋友才會不斷的吸毒，因此把他送到國外讀

書，希望環境的改變能使他不再吸毒。但王先生

因為依然吸毒的關係無法完成學業，只好返國。

王先生的父母為了防止他吸毒，一直把他

帶在身邊、幫他安排工作及休閒活動，只要王

先生有工作，他們就放心。可是王先生還是因

為吸毒的關係，又很快的無法工作，就乾脆靠

父母養。

王先生沒有尋求治療的意願，可是吸毒不但

犯法，毒品也昂貴，就算他賣掉自己也賺不夠買

他所需的量。因此王先生開始打一種所謂的大象

藥物(動物麻醉劑，有些藥局違法濫賣)和喝酒來

壓制沒有海洛因時的痛苦，取代海洛因的鎮靜效

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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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的藥物轉換已經完成了，他不再

吸海洛因，但必須靠著酒精，硬撐從事貨運

工作。在短短的一年內，王先生就發生肇事

致死事故，但他仍然酗酒，且酒的需求量逐

漸增加。

顯然的，王先生已經從毒癮轉變成酒

癮，並也可預料他的酒癮會生出越來越嚴重

的問題。

總而言之，無論相不相信有藥物取代或轉換與

否，無論藥物種類的選擇，一旦面對酒癮症或毒癮

症，目前大部份人的處理軸心是建立在控制成癮者

不去酗酒或吸毒，並且控制酗酒或吸毒的後果，希

望能減少因為酗酒或吸毒所產生的悲劇。

然而問題繼續的失控及暴增，我們不但沒有停下

來評估或研究不同對應的方法，反而更強化原來的管

控及懲罰措施，希望能挽回一點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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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除了想控制酒癮者或毒癮者，還想加強控制

其他的人事物，例如有的人認為應該把毒癮者關久一

點、有愛心一點把他們收容久一點，有人認為沒有阻

止酒後駕駛的人也應該一起被罰、有的家屬巴不得把

公賣局關閉、有的想改變文化對酒的認同與接受，例

如不醉不歸、喝酒才像男人、應酬就當然要喝酒等價

值觀。然而這些方法只是為了懲戒成癮者、控制他得

不到酒精或毒品、避免事後的爛攤子。

自古以來，酒精和毒品在各文化都一直是存在

的，問題不在於酒精或毒品本身，因為喝酒對一般人

而言並不成問題，只是對有酒癮基因或曾有吸過毒的

人，酒精確有成癮的危險；論及毒品，有些甚或有醫

學上的功效或醫療的價值。

因此，我們要討論的議題是成癮這件事，無論是

酒還是毒癮，一旦成了癮，就是不可改變的事實，我

們要做的是怎樣去幫助成癮者走向康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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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癮症或毒癮症的治療的文化是我們能夠改變，

並且必須改變的文化。有些國家在處理酒癮或毒癮已

經突破了傳統的刑事定罪法。舉例而言，隨著葡萄牙

解除對吸毒的刑事定罪法，尋求毒癮治療的人數就增

加，並且吸毒死亡率也下降[4]。

同樣的，針對長期使用海洛因並各樣治療都無效

的毒癮者，瑞士在 1994 年採用醫療監視的海洛因輔

助治療 (Heroin-Assisted Treatment, HAT) [5]。十年

後的追蹤則發現很多成癮者能持續配合治療，並當中

有大部份也進而接受其他治療的方法或停止使用毒

品。

在 1999 年，在瑞士民眾踴躍的支持下，瑞士政

府下令 HAT(Heroin-assisted Treatment ) 療程成為

海洛因療法的選項之一。

在美國，隨著毒品法庭 (Drug Court) 的成效，有

些地區在 1997 年也開始嘗試實施酒駕法庭 (DWI

Court) [6]。這些法庭的目的是藉由治療成癮問題，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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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解決後續的酒駕問題，也因此使得很多成癮者能於

第一時間就接觸到成癮疾病的介入與治療。

實施結果發現累犯率的下降、監禁的減少及再犯

的減少。因此美國國家公路交通安全管理局

(National Highway Traffic Safety Administration,

NHTSA) 開始推動酒駕法庭，負責處置酒精或毒品影

響下駕駛行為之法律問題，也負責追蹤處理問題的根

源，就是酒癮症或毒癮症的問題。

與其把目光放置於個人價值觀、道德論斷及情緒

的「戒酒」或「戒毒」文化，我們為何不走向承認酒

癮症或毒癮症是一個可治療的疾病之康復文化?

為何不針對疾病去處理，不再只手忙腳亂的應付

酒癮者或毒癮者所產生的後續問題，而忽略了疾病，

導致疾病的惡化，舊戲不斷重演，最終以悲劇為大結

局。

但話題又繞回來：到底什麼是成癮治療，什麼是

康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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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得極好，因為在幫助成癮者前，我們要先停下

來，弄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方法是建基於什麼根據，

並且我們還要回答一個更基礎的問題：什麼是酒癮

症、什麼是毒癮症。

以前的人以為精神分裂症是因為被鬼附身，

所以把人綁起來，用酷刑或請乩童、道士或法師

來趕鬼。

如今科學已經告訴我們，精神分裂症是腦分

泌的問題，可以用藥物來治療，慢慢調整恢復平

衡，現在應該不會再使用古時候的驅邪法來處理

精神分裂症了吧！

然而還是有的人會堅持是卡到陰所造成的。

今天的我們對酒癮症或毒癮症又是持著怎樣的態

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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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物質及成癮疾患~可醫無法癒(Substance-Related and Addictive

Disorders)

「他是一個好孩子，沒喝酒時都很乖。」老

婦人回憶兒子的陽光日子時，不由自主的嘆了一

口氣，眼睛散發出以他為傲的喜悅。

當時剛退伍的他充滿活力與夢想，下定決心

創業賺錢，享受生活，討個老婆組成自己幸福的

家。

他用了所有的儲蓄，並向母親借了一點錢，

開了一家快炒店，生意超好，很快的就發展成一

家小餐館。

年輕又帥的他，生活精采，不是在生意上打

拼就是與好友郊遊、打球及狂歡，似乎已達到了

人生完美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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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回憶到隨後的暴風雨，老婦人光亮的

眼神立即暗淡起來，淚眼朦朧。

兒子身邊的朋友個個發展有成、養兒育

女，但他卻在事業上越來越懶散，喝酒的時間

比工作的時間越來越長，甚至常常爬不起來，

把工作任由員工處理。

太太苦心屢勸，最後也分手了。不久，他的

店也荒廢到只剩下一名工讀生，不管母親怎樣拼

了老命想幫他撐也無法經營下去，兒子依然酗

酒，而且一天比一天嚴重。

很自然的，家人以為是感情問題和事業的挫

折使他酗酒，不斷的鼓勵、幫他承擔很多的壓

力、陪伴他，希望使他振作起來。可是他的酗酒

情況只是繼續惡化，失去工作、酒駕、闖禍、對

家人咆哮和暴力、放蕩、進出醫院、發誓不再喝

酒但又繼續酗酒的循環已經成為其生活模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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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婦人愁苦的自責:「我實在太天真了! 他

的父親就是喝死的。我怎樣拉、怎樣擋、怎樣承

擔都沒辦法救他，但我卻以為我能救得了我的兒

子。」

兒子原來有光明前途的種子，但在酒精的戰

場上，這曾經茁壯但還沒結果的苗就已枯萎，只

留下筋疲力竭的身體、殘破的心靈、痛苦不堪的

回憶，還有眼前繼續上演的失業、債務、官司、

健康問題和家庭糾紛，及對未來的恐懼和絕望。

為什麼好好的一個人，好好的一個家要弄成這樣

呢？其實沒有人故意要把自己或前途或工作搞砸的。

任何人剛開始喝酒或吸毒的原因很多，也許是好

玩、娛樂、慶功、應酬、好奇、心情不好、失戀、討

好別人、坐月子等。

但經過數年後，當初喝酒或吸毒的原因已經不復

存在了，喝酒或吸毒的行為卻仍然繼續下去，而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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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持續 2 年或 5 年，往往是 10 年、15 年、20 年、30

年不等，到身體毀了、工作沒了、配偶子女跑了、惹

上法律等問題，有的人才稍停下來，但一旦風暴吹

過，他又重新開始酗酒或吸毒。為什麼會這樣？

經過多年不離不棄的陪伴和幫助，親朋好友及幫

助者開始懷疑成癮者的意志力和「悔改」的誠意，也

開始懷疑和責怪自己：

-難道我們幫他幫不夠？

-我們的愛給的不夠?

-難道我們支持的不夠？

-難道他的家庭問題太複雜？

-難道他不是真的想改變？

-難道他就是天生悖逆性格？

其實都不是，只因為物質及成癮疾患是一種慢性

疾病，在大家試圖使成癮者不去酗酒或吸毒的當中，

他的疾病並沒有被治療過，這才是真正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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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質及成癮疾患的指標

對於「戒酒」或「戒毒」的無奈、挫折與疑惑是

出於對物質成癮疾患的缺乏認識。

確實我們也曾遇過有些人說停就停，為什麼他就

不能呢？此時我們來了解，無論所用的物質是酒精或

毒品，成癮者會呈現一些特徵，是與一般人有不一樣

的。

根據《精神疾病診斷手冊第五版》(DSM-V) [1]，

連續 12 個月的期間內出現失控、社會功能問題、冒

險行為及藥物生理上的病變時，就代表這個人已患上

了物質及成癮疾患。這些指標共有 11 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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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失控方面:

1. 總是超過原本打算使用的劑量或時間長短。

2. 想控制自己不再用藥物，但最後還是失敗。

3. 花了很多時間在物質有關的事情上。

4. 有想要使用的強烈衝動。

在社會功能方面:

1. 因為物質的使用而忽略了重要的事。

2. 即使已不斷造成社會或人際上的問題，仍然

繼續使用。

3. 為了使用而脫離家庭或放棄休憩生活。

在冒險行為方面:

1. 即使會造成危險，仍然繼續使用。

2. 即使知道已造成身體或心理的傷害，仍然繼續

使用。

在藥物生理病變方面:

1. 使用的量要增大才會滿足 (耐受性的增加)。

2. 停止使用時會產生身體的不舒服(急性戒斷症

候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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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的指標是患者成癮的症狀，換言之，就是成

癮後所呈現的後果，不是成癮的原因。這個因果關係

的分辨，對成癮的介入是非常關鍵的。

如果我們想辦法要管理成癮者，讓他喝不到酒或

吸不到毒，就表示沒有認知到成癮者就是因為成癮，

才會產生「永嫌不足」的狀況；如果認為家庭能更和

諧就能使成癮者不再吸毒，就表示沒有認知到成癮者

家庭的破碎就是因為吸毒的後果；如果用對身體的傷

害來嚇成癮者，就表示沒有認知到成癮者就是因為已

成癮，才會不顧一切的去酗酒或吸毒；如果勸成癮者

「少喝一點」，就表示沒有認知到成癮者就是因為成

癮，才沒辦法「少喝一點」，而是會越喝越多。很顯

然的，想用「果」來解決「因」，結局必然是無奈、

挫折與疑惑，就好比想用退燒來治療感染是不合常理

的事，因為發燒是感染的果，不是感染的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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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為什麼會成癮的，我們在第 3~7 章有基本的

描述成癮的機制。

接下來，我們用以下的例子來描述成癮的行為呈

現:

張先生在高中時開始喝啤酒，是和同學打球

後一伙人一起聊天解渴，也沒什麼，並不是什

麼交了壞朋友而成為不良少年。漸漸的他開始

期待每週的打球，愈加期待球敘之後的喝酒時

間，散場後還得再買酒回家繼續喝，才會感到

滿足。

不久，他發現自己沒辦法等到週末才喝

酒，因為沒喝酒就睡不著和急躁，他以為是大

學聯考的壓力所造成，家人也如此認為。

考上大學後，張先生越喝越嚴重，從啤酒

變成高梁酒，早上起不來而缺課，還不到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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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一定要喝到酒，根本沒辦法應付功課，只好

休學。

之後因為當兵，部隊管理嚴格的因素，張

先生就開始少喝，但休假時仍然猛喝，似乎要

彌補沒喝到的酒。不久他在軍營裡也控制不了

他的酗酒，常常狂酗酒後惹禍，如打架、宿醉

起不來、醉倒、站衛兵時偷喝酒被關禁閉、酒

駕肇事等，最嚴重的就是把槍給弄丟了。

但每當出事，家人怕他被留下前科記錄，會

破壞他的前途，就用盡了人脈關係和金錢，把事

情處理掉。

退伍後，張先生住在家裡，因為酗酒所引起

的失眠和憂鬱，就定期看精神科，服用安眠藥和

抗憂鬱藥。

家人怕他無聊，擔心他會喝得更嚴重，就

安排他幫忙家裡的事業。然而工作卻無法使張

先生不喝酒，到最後他喝酒的時間比工作的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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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長，不但隨時酗酒，由於他的金錢被家人控

制的關係，更常常為了要一點錢買菸、吃飯等

小事情與家人起衝突。

張先生的家人每天督促他起床去工作、把

他的薪資扣留，免得他拿去喝酒、找人來勸導

他、忙著辦理他進出醫院的事，非常的疲累但

又很無奈。

張先生被家人管得緊緊的也很不耐煩，感

到很煩躁，更是認為他所以會酗酒是因為與家

人感情不好、家人對他不信任、工作不順利

等。++++

有時張先生看到家人那麼痛苦而感到自責、

覺得自己很沒用、很對不起家人、也很害怕自

己的身體一天比一天糟，所以常常發誓不再喝

酒了，但還是無法停止，然後又重新責怪別人

或自責。

最後，張先生酗酒的惡性循環發展到只要他

一旦喝到酒就出事，例如酒後情緒一波動，就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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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油放家裡說是要與大家同歸於盡，使鄰居們也

活在恐懼中，他也成為派出所和精神科的常客。

慢性精神疾病

奇怪，酒是喝到肚子裡，傷害肝膽腸胃，應該是

內科疾病，或因為酒也會傷腦而該屬於腦神經內科吧?

為什麼說是精神疾病呢？同樣的，毒是直接打到血管

裡，或是經呼吸道吸取後透過肺部進入血液進而影響

腦，不是應該屬於毒物科或腦神經內科嗎？怎麼都是

和精神有疾患的人「圈」在一起?難怪成癮者往往會

抗拒被送到精神科病房，責怪家屬說：「我又沒瘋，

為什麼要把我和一大堆瘋子關在一起！」因而常常在

病房裡大鬧，使得醫師不得不放人出院。

事實上，精神疾病的意思就是指一個人的思考、

情感和情緒及行為的能力已經缺損，妨礙他自己或與

別人的相處和日常生活上的功能，是一個嚴重的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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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無法靠個人的意志力、品德或智力來克服的，所

以成癮患者確如上述的確是「瘋」了。

另外，所謂的慢性疾病就是可以醫但無法痊癒，

字面上看起來似乎沒救的意思，但其實也代表物質及

成癮疾患是一個可以診斷、可治療、病程可預料因而

可以預防復發的一種身體及精神上的疾病。

對於酒癮症和毒癮症是慢性疾病的這種概念，一

旦患者有了認知，往往會引起三種反應。第一種是流

下安慰的眼淚，因為成癮者與酒精或毒品搏鬥了多

年，一直都以為是自己自甘墜落、人品鄙下、無可救

藥，終於得知自己原來只是生病了，開始釋然了，也

極願接受康復的治療及訓練。

第二種反應是不相信，因此會一直想以自己的老

方法，來控制自己不酗酒或吸毒，或來控制使用後的

問題。

第三種反應也是一種亦為常見，但不算多數的狀

況，就是成癮者一旦知道他自己罹患物質成癮，他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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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以上兩種狀況之間做選擇性的操作，例如用疾病做

為繼續酗酒或吸毒的理由，或想學習如何控制自己的

使用，以避免完全失控。

其實物質成癮與我們所常見的慢性疾病相似，例

如糖尿病、心血管疾病、紅斑性狼瘡等，只要好好的

治療，還是可以生活得相當的健康，甚至是死於其他

原因，而不是因為這些病而死亡。

慢性疾病有幾個特徵，這些特徵也正是為什麼酒

癮症和毒癮症都是可治療的疾病：

1. 可醫不可癒

慢性病是無法根治的，但可以靠保養與復健，來

緩和或中斷疾病的繼續發展與破壞。

2. 病程有階段

如果擺著不治療，疾病不但不會自然好起來，還

會一步一步的惡化，並且產生更多更嚴重的心理、人

格、人際和精神上的後遺症。同樣的，早期的發現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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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療也能夠減少疾病所帶來的傷害，預防不必要的併

發疾病之產生。

3. 病程可預料

雖然疾病從復發到爆發的病程往往處於潛伏中，

症狀若隱若現，但整體而言，由於病程的階段性，可

以預料將來的發展。同樣的，疾病的復發也有一定的

前兆，因此也可以培養對自己疾病的病識感而預防、

緩和或中斷復發。

舉一個大家較熟悉的慢性糖尿病來做個解說。首

先，慢性糖尿病患必須了解一個事實，就是嚴格的治

療必成為他一生中的重要部份。

再者，血糖如果沒有控制好，必然破壞全身的器

官，導致最後的殘障或死亡，然而所謂的「控制」，

唯靠小心觀察與調整血糖及適當的治療才能預防併發

症。

另外，病患也要每天的保養和檢查，知道自己的

飲食、運動和藥物如何影響血糖，並持續學習如何調

54

整飲食、運動及藥物來立即中斷過高或過低的血糖，

更也不會因為有醫療藥物，而放縱飲食的糖分攝取，

因為糖尿病是終生的疾病，病情也會隨著患者生活狀

況的變化而起伏，病情一旦爆發往往是要付出慘痛代

價的。

同樣的，酒癮症或毒癮症也不是一個「只好喝酒

喝到死」或「只好吸毒吸到死」的病，而是一個「與

它共活」的病。罹患了物質及成癮疾患就是終生成

癮----差別只在成癮者是一個還在使用中或是沒在使

用成癮藥物的成癮患者，但都一樣還是成癮患者。他

如同糖尿病患，必須了解自己的疾病、學習處理疾病

的風險及處理復發。


55

第三章成癮機制(1)~生理成癮

首先我們來了解什麼是 DSM-V 裡所提及的物

質。簡單說，所指的物質是一種會刺激或抑制腦神經

系統而產生愉悅感的藥物，雖然很有效果，卻會導致

精神和身體的副作用，其中與成癮息息相關的副作用

是一種所謂的神經適應的效應，就是一個人的身體需

要靠著物質所帶來的效果，才能正常的運作。

因此儘管這種物質具有負面的後果，成癮者將會

不由自主的否認自己的問題，強迫性的渴求那種物

質。不但如此，神經適應其實是出於腦的傷害，就算

成癮者已經停止使用這些物質，但已經產生的傷害是

無法逆轉的，使成癮者再也無法得到那種從物質原有

的愉悅感，而只好不斷的嘗試去追求更多的量或更高

的使用頻率，更進而對其它可達正常愉悅的事物興趣

56

缺缺。所以物質成癮是一個實質上的腦部病變，不是

一種想法偏激或出於愛好。

大致上酒癮和毒癮的成癮機制是類似的，但基本

上酒的成癮是先從肝的代謝出問題開始的，再轉而腦

器質受損，而毒品成癮是直接從腦的傷害開始的。

代謝機制出問題

喝酒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任何人喝了酒都要

經過肝臟把酒精 (乙醇 ethanol) 分解，過程中會產生

乙醛 (acetaldehyde)，乙醛對身體而言是一種毒性

很強的化學物，會破壞身體的細胞，包括肝細胞，導

致不舒服 [1] 。一般人的身體有足夠的乙醛脫氫酶

(aldehyde dehydrogenase) 能把這個毒素氧化，變

成醋酸排除掉或挪作他用。可是有酒癮症基因的人由

於乙醛脫氫酶的分泌不足或是其乙醛脫氫酶功能不

足，導致酒精分解時所產生的毒物質 (乙醛) 無法完全

被處理掉，並增生和累積，進而破壞和混亂肝細胞及


57

其他細胞的正常作用程序。吊詭的是，這樣的中毒不

是應該讓酗酒者喝了酒會更不舒服，更不想再喝嗎？

怎麼會是相反的效果呢？

因為酗酒者的身體有這麼大量的乙醛無法迅速排

泄，就會透過血液滲透腦，與腦細胞的化學物相互作

用，產生一種異喹啉 (isoquinolines) 的化學物[2]。這

種化學物有麻醉效果，能壓制乙醛在身體裡所產生的

不舒服，所以很自然的，酗酒者就會想再喝，可以達

到麻醉掉他喝酒所造成的不舒服效果，陷入了以毒攻

毒的惡性循環 [3]。

這所謂的抵償作用，是成癮的第一步。此機制好

比冷氣機，如果冷氣機的濾網及散熱片髒了，冷氣機

的壓縮機就要更努力的轉動，才能達到所設定的溫

度，因此濾網及散熱片又要經過更多的空氣，更容易

髒，更不能過濾，壓縮機則更需要轉動、更讓壓縮機

58

磨耗，冷房效果也變得更差，壓縮機又只好不停的轉

動。

這種惡性循環所產生一種效果，叫作「容忍度」

(tolerance)，也就是酒癮者必須越喝越多，才足於應

付所產生的破壞，也就是說容忍度已被擴張，呈現成

癮者不喝不行，一喝不停的失控行為，直到成癮者出

事不能再喝為止，再稍作暫停。

酒精成癮的生理機制

喝酒:酒精分解，

產生乙醛(很毒)

毒素氧化:乙醛脫

氫酶把毒素變成

醋酸排除掉

酒癮體質:乙醛脫

氫酶不足，乙醛累

積造成不舒服

腦化學作用:產生

異喹啉，麻醉效

果，壓制不舒服

抵償作用:陷入

「容忍度」的惡性

循環，來應付破壞


59

既然酒癮的成癮機制是如此，那問題的解決豈不

就簡單了嗎?

只要讓酒癮者的身體把毒性的乙醛都排泄掉，然

後再滴酒不沾，就不會惹來那麼大的問題了，原則上

的確如此。

只不過酒癮者並不是突然間發病而很清楚的發現

到問題，說：「哇！我生病了！」這就是酒癮症的可

怕性，就如同癌症，病程的發展可以分為階段，往往

都是到了已經出現了外在的症狀才驚覺就醫。

在罹患成癮疾病前酒癮者和其他人一樣，有些人

酒量本就很好，有些人酒量本就很有限，有時還比別

人差，甚至往往一喝酒就臉紅或嘔吐到不行，但他也

和一般人一樣能享受到酒後的亢奮、放鬆、鎮定或麻

醉。

無論是甚麼樣的機會或場合，應酬、歡聚、坐月

子吃麻油雞或喜好等原因而經常或大量使用酒精，酒

60

癮症的高危險群將開始逐漸適應酒精，出現喝了酒會

比較可以有靈感、放鬆、舒服、提神、專注等現象。

其實這樣的轉變是對酒精容忍度的呈現，也就是

發病的啟始，是罹患酒癮的初期。

如果成癮者在這時求助，治療效果最佳，只可惜

在華裔文化裡，大部份人都不會警覺到問題，或承認

自己變得很需要喝酒，更不會相信自己已經不能再喝

酒，因為他所看到的盡是喝酒的好處，完全看不到危

險。

接下來，成癮者就開始發現他沒有酒的時候無法

正常生活，例如睡不著、悶悶不樂、無法工作、焦躁

不安等。

但這些症狀是容忍度擴大的呈現，這時他已經得

靠酒來緩解上述的問題而不喝酒不行了，至此他一定

要喝到容忍度被滿足為止。這是酒癮症的中期，如果

在這時候進行治療，也許還可以避免很多併發症，例


61

如生理上的如肝硬化、糖尿病、失眠、骨質酥鬆等，

心理上的如憂鬱、焦慮、恐慌、憤怒、麻木等。

但酒癮者幾乎都一樣地為了舒解停酒後出現的症

候，就以這些不舒適為理由，繼續的喝酒。

這時家人也因為沒有病識而展開苦勸與控制，認

為是成癮者的人格、意志不堅或其他甚麼心理問題所

致。

除外，他們也害怕酗酒所帶來的破壞而開始替成

癮者承擔眾多酒後的問題，並為他解釋他的酗酒行

為，已經忽略了這可能是一種疾病而不自知，使疾病

更加惡化的方向走往不歸路。

最後，酒癮者的容忍度突破了人體極限，就如同

鬆緊帶失去彈力再也無法撐托。這時成癮者已經全盤

崩潰了，一喝酒就出狀況，是酒癮症的後期，成癮者

62

已被雙重綁架，使他變成了所謂的「不喝不行，但喝

了也不行」。


63

第四章成癮機制 (2)~腦部傷害

人腦是一個很複雜的器官，含上百億的細胞，

稱之為神經元 (neuron)。每個神經元則有上千個交界

處，叫作突觸 (synapse)，就像大城市裡的交叉路

口。另外，每個神經元都有自己的信號工廠，產出不

同的化學物，叫作神經遞質 (neurotransmitter)。

這些神經遞質就如同各家宅配公司，從不同定點

收貨，然後接力般的經過一連串的物流轉運機制，把

物件帶到指定的出貨中心發送，終於抵達收件處，由

收貨人簽收，把包裹拆封，把物件拿出來使用。

這整個過程需要很多的協調，所以物流公司的人

事物、管理不只必須完整可靠，公路設施也要完整。

如果作業流程上只要遇到一些狀況，例如員工怠工、

交通事故、道路施工、淹水或土石流等，包裹就會延

誤送到、無法抵達被退件或遺失。

64

同樣的，腦要傳送信號也需要有神經元

(neuron) 、突觸 (synapse) 、神經遞質

(neurotransmitter)等配備的健全，才能快速並順利

的把信號無誤的送達。

腦皮質層傷害

我們的腦皮質層就像公路，是信號四通八達的管

道，但酒精和毒品都會使腦皮質層損傷，變得坑坑洞

洞的，像是道路施工，甚或路基流失，導致所要傳達

的信號被延遲或受阻，或根本無法傳達 [1]。

這樣的腦皮質層傷害將使成癮者在行為上呈現反

應遲鈍、執著、認知下降、簡單的事都無法思考等。

但酒精所帶來的傷害比毒品還要更嚴重，會產生腦皮

質層不只破損且剝離的狀態，好像土石流般的，使酒

癮者在思考和行為上更混亂。


65

腦皮質層傷害所帶來的這些結果導致成癮者往往

無法與別人相處，易情緒失控。另外，成癮者也會因

為腦部功能退化，因而在潛意識裡想辦法掩蓋或彌補

自己的無能，例如他非意識中感到自己的遲鈍，所以

用攻擊或傲慢來掩蓋所產生的自卑。

66

神經遞質功能的傷害

另外，要了解藥物如何破壞神經遞質的功能，我

們來進一步的了解腦的基本運作。腦就像一座大城

市，擠滿四通八達的大街小巷，這些道路稱為神經元

(neuron)。這些神經元必須彼此傳遞信號，我們才能

思考、行動及感觸。另外，就如同道路有方向、路口

及分叉等，我們的神經元也可以分成三大部份：樹突

(dendrites)，細胞核 (nucleus) 及軸突 (axon)。


67

樹突 (dendrites) 是從神經元本體長出來的很多分

支，任務是接受從其他神經元送來的信號，並整合及

整理後，再透過軸突 (axon) 轉送出去給下一個神經元

(neuron)。因此在這個腦神經接力團隊裡，樹突

(dendrites) 可說是重要的收貨出貨站，軸突 (axon)

可說是貨物分發中心，而細胞核 (nucleus) 則是控制

中心。

一個神經樹突 (dendrites) 會同時從很多不同其

他的神經元接受到各種各樣的信號，但基本上這些信

號可分為兩種：刺激性的和抑制性的。

只要刺激性的信號多於抑制性的信號，這個神經

元就被喚醒，另外發出信號傳給下一個神經元。但神

經元之間有距離，叫作突觸間隙 (synaptic cleft)，這

些信號要怎樣跨過這個間隙，從一個神經元跳到下一

個神經元呢？其實這些信號並沒有真正的進入另一個

神經元 (neuron)，而是被包裹在不同的神經遞質

(neurotransmitter) 的轉運體囊 (vesicular

transporters)，再產生轉遞效果。


69

我們的神經遞質 (neurotransmitters) 可以分成

不同的家族，各有專屬功能，運送不同類的信號。這

些神經遞質將從一個神經元越過突觸間隙 (synaptic

cleft)，到下一個神經元的接收處，找到接收器核對

代碼，才釋出密碼並發射信號，以刺激或抑制下一個

神經元。完成傳遞的任務後，這些神經遞質不會在突

觸間隙閒逛，否則會不斷的刺激或抑制接收器，造成

混亂，因此被吸收返回原先所屬的神經元，待命執行

下一個任務。


71

那神經遞質的運作和成癮有什麼關係呢？酒精及

毒品都會干擾神經遞質系統的運作[3]，其中與成癮有

密切關連的系統是單胺類 (monoamine) 神經遞質系

統。這個神經遞質家族的通路位於腦的邊緣系統

(limbic system)，而邊緣系統的功能包括情緒、行

為、動力、長期記憶和嗅覺。

換言之，我們的刺激感、情緒、愉悅感、奬賞、

亢奮及滿足感是專屬單胺類 (monoamine) 神經遞質

家族來管理的。這個家族的其中成員有多巴胺

(dopamine)、血清素 (serotonin) 及去甲腎上腺素

(norepinephrine)。此外，特別會被酒精和毒品干擾

的神經遞質也包括腦內啡 (endorphins)，谷氨酸

(glutamate) 和 γ-氨基丁酸 (GABA)。以下是成癮機制

的關鍵神經遞質之簡單圖表:

72

與

藥

物

有

關

的

神

經

遞

質

多巴胺 (Dopamine)

外號:滿足姐

血清素 (Serotonin)

外號:心情妹

γ-氨基丁酸

(GABA) 外號:懶惰弟

谷氨酸 (Glutamate) 外號:勤勞哥

G-兄弟兄弟兄弟兄弟

腦內啡 (Endorphins)

外號:幸福媽

去甲腎上腺 (Norepinephrine)

外號:警覺爸

成癮成癮成癮成癮機制機制機制機制的關鍵的關鍵的關鍵的關鍵神神神神經遞質家族經遞質家族經遞質家族經遞質家族


73

所有的成癮藥物和酒精都會搞砸神經遞質在腦裡的運

作。他們是怎樣作怪呢？不同的藥物會有不同的手

段，但大致上可分為加值性的影響和抑制性的影響。

然後還記得嗎----神經遞質 (neurotransmitter)

所傳的信號有兩種：刺激性的信號和抑制性的信號。

簡單說，加值性之藥物會使神經遞質的信號加

值，使刺激性的信號更加刺激，使抑制性的信號更抑

制。相對的，抑制性之藥物會在神經遞質的運作上打

折扣或抵消掉。那這些藥物是怎樣去加值或抑制神經

遞質呢？

加值方法

基本上加值方法有：

（一）刺激神經遞質的產量

（二）妨礙神經遞質的回收

（三）不管其他神經遞質的存在，獨立運作的直

接觸發神經元(neurons)


75


77

抑制方法

藥物對神經遞質的抑制方法有：

（一）抑制神經遞質的釋放

（二）霸佔神經遞質的接收器，妨礙傳送信號的任務

（三）破壞神經遞質的轉運體囊 (vesicular

transporters)，導致傳遞效果打折扣


79

80

總而言之，有的成癮藥物是針對神經元 (neuron)

的回收器下手，使神經遞質 (neurotransmitter) 傳送

信號後回不了家，只好逗留在神經突觸間隙閒逛，繼

續的刺激下一個神經元的接收器；有的藥物則是堵住

神經元的接收器，使神經遞質無法停泊卸貨，因而無

法傳送信號。

有的藥物針對神經遞質 (neurotransmitter) 下

手，直接刺激或抑制神經遞質的產量。有的藥物破壞

神經遞質的轉運體囊 (vesicular transporters)，使信

號流失。有的藥物仿冒神經遞質，附著在接收器，騙

接收器發出信號，但卻是錯亂的信號。

雖然以上只是極簡化的描述，但我們可以看到成

癮藥物對腦部運作的控制，能使成癮者進入失控與錯

亂的狀況，也說明了成癮是一個從腦產生的疾病。


81

第五章成癮機制(3)~腦的配合

我們的腦有很多不同的神經遞質，但成癮物質對

某些神經遞質特別愛下手，例如谷氨酸

(Glutamate) 、 γ- 氨基丁酸 (GABA) 、多巴胺

(Dopamine)、血清素(Serotonin)、去甲腎上腺素

(Norepinephrine) 及腦內啡(Endorphins) [1] 。接下

來，我們個別來了解這些神經遞質家族的功能，進而

了解酒精和毒品的威力。

G 兄弟

谷氨酸 (Glutamate) 和 γ-氨基丁酸 (GABA) 是死

黨伙伴。這兩兄弟很厲害，扮演對立的首領。我們家

常用的味精 ( 谷氨酸鈉， MSG) ，就有谷氨酸

(Glutamate) 這個成份，是比較為人所熟悉的。我們

給谷氨酸 (Glutamate) 取個外號，叫「勤勞哥」，因

82

為它是積極的首領，總是要其他神經遞質加油，刺激

生產量。然而我們給 γ-氨基丁酸 (GABA) 取個外號，

叫「懶惰弟」，因為它是消極的首領，總是要其它神

經遞質停工休息。

我們腦有一半以上的腦神經突觸是勤勞哥

(Glutamate) 的粉絲工場，放出勤勞哥，有 30%-

40% 的腦神經突觸則是消極懶惰弟 (GABA) 的粉絲工

場，釋放出懶惰弟。

這對 G 兄弟雖然對立，但它們的一搭一唱就控制

了腦神經的很多運作。然而這對 G 兄弟遭受成癮藥物

的影響，就會使他們骨牌般的影響其他神經遞質的運

作。例如酒、K 他命和海洛因會減少勤勞哥的活動，

導致鎮靜效果；安非他命會增加勤勞哥的活動，導致

神經遞質更活躍，產生刺激效果；酒精和鎮靜劑則會

增加懶惰弟的活動，導致神經遞質更加懶散不動，產

生鎮定效果。


83


85

滿足姐多巴胺 (Dopamine)

多巴胺在我們的中樞神經系統扮演關鍵角色，影

響行為、認知、睡眠、情緒反應、專注和學習[2]，另

外也在我們的獎賞路徑扮演很重要的功能，控制我們

的愉悅感。

例如某些怡人性情的活動，好比在金黄夕陽的沙

灘上漫步、優美的音樂或親密的性行為都會使多巴胺

被釋放到腦的獎賞路徑，使我們獲得被獎賞之愉悅

感。這樣的獎賞路徑是我們的本能，是我們重要的生

存機制，會促進我們不斷重複的尋求能令我們愉悅的

行為。

舉例而言，一個不會說話的小嬰兒，肚子餓了就

哇哇大哭，媽媽於是就授乳，寶寶因此所得到的飽足

感，及貼近母體所得到的安全感，會促使多巴安的釋

放，刺激獎賞路徑，使還不會說話的嬰兒一旦餓了，

就會出現哭的行為。換言之，飢餓成為這個嬰兒的動

力，促使他哭，而飽足所帶給他的愉悅感是強化力，

86

因而增強他餓了就哭的行為。所以沒有多巴胺就沒有

愉悅感，而沒有愉悅感就會減弱了我們的生存動力。

在成癮的機制裡，酒精和毒品都會直接或間接的

影響多巴胺功能，增強或破壞多巴胺在獎賞路徑裡的

回收或釋放、增強或減少神經元對多巴胺的敏感性，

導致多巴胺很容易並很強烈的被啟動[3]。

例如，酒精會刺激多巴胺的大量釋放，而安非他

命不只如此，還會防止多巴胺被回收，導致多巴胺留

在神經元的突觸間隙，持續發揮刺激的效果。

因此從酒精或毒品所帶來的愉悅會令人感到超級

的滿足，是一般使人愉悅的行為無法取代的，這將使

得成癮者難以控制他對酒精或毒品的抗拒。


87

多巴胺接收器多巴胺接收器多巴胺接收器多巴胺接收器

(DAD2)(DAD2)(DAD2)(DAD2)的可利用的可利用的可利用的可利用

度較高度較高度較高度較高

多巴胺接收器多巴胺接收器多巴胺接收器多巴胺接收器

(DAD2)(DAD2)(DAD2)(DAD2) 的可利的可利的可利的可利

用度較低用度較低用度較低用度較低

沒有使用物質者沒有使用物質者沒有使用物質者沒有使用物質者

DADADADA

D2D2D2D2

多多多多

巴巴巴巴

胺胺胺胺

接接接接

收收收收

器器器器

的的的的

可可可可

利利利利

用用用用

度度度度古柯鹼使用者古柯鹼使用者古柯鹼使用者古柯鹼使用者

多巴胺接收器的破壞

圖案來源:公共領域[4]

88

心情妹血清素 (Serotonin)

血清素在人體裡有不同功能，在腦裡除了影響我

們的刺激感、體溫、食欲、睡眠、疼痛感的調節系

統、記憶及認知外，還有「心情素」之稱，因為血清

素的路徑一旦出了問題，就會產生憂鬱、焦慮、攻擊

性及強迫行為。

酒精和毒品都會影響腦的血清素，例如酒精不但

增加血清素的產生，還會刺激血清素接收器的分泌，

刺激情緒；古柯鹼則透過防止血清素的回收，導致更

多的血清素殘留在神經元之間的突觸間隙，繼續刺激

神經元。血清素的增加會提高快感、觸覺、聽覺及視

覺的敏感度、減少睡眠及提昇精神等，因而導致在沒

有藥物的刺激之下，心情墜落 [5,6]。


89

去甲腎上腺素 (Norepinephrine)

去甲腎上腺素 (Norepinephrine) 即是壓力激素

也是神經遞質，我們來給它取個外號，叫「警覺

爸」，因為我們所熟悉的對抗或逃命之生存反應，就

是來自於去甲腎上腺素的激素效果，使我們一旦碰到

壓力，就會心跳加速、瞳孔放大、血糖釋放、腦部氧

氣增加等，為了預備對抗或逃命的行動。

當去甲腎上腺素在腦扮演神經遞質的角色時，除

了以上的壓力反應外，還要管理其它任務，包括刺

激、專注、心情、學習和記憶。另外去甲腎上腺素對

成癮物質的識別、敏感化及復發特別呈現中介效應

(mediating effects)[7]，例如，很多不同的成癮物質

會影響多巴胺的運作，但去甲腎上腺素對安非他命的

敏感度很高，因此遇上安非他命時，更能釋放出如同

安非他命的刺激效果。換言之，成癮機制不是多巴胺

的專利，去甲腎上腺素的功勞也不少！

90

去甲腎上腺素與多巴胺也有密切的合作關係。神

經遞質是先被包裝在轉運體囊 (vesicular

transporters)裡面再被釋放和回收的，就如同我們寄

件時都會把信件或貨品放進信封袋裡一樣。在我們的

腦前額葉外皮，多巴胺的轉運體比較缺乏，所以去甲

腎上腺素的轉運體除了要管理自己神經遞質的運輸

外，還要幫忙多巴胺處理運輸的功作。在這樣的合作

關係下，刺激成癮物質對多巴胺的獎賞效果也因為去

甲腎上腺素的代勞而更加強了[8]。

在成癮機制裡，所謂的敏感化是指對某個成癮物

質產生典型的加強反應，促使一個人對這種成癮物質

的產生成癮。

特別針對刺激性成癮物質，去甲腎上腺素透過抑

制神經遞質的回收或增強其它神經遞質的效果，扮演

了敏感化的角色，導致成癮。


91

另外，因為壓力能立即觸發去甲腎上腺素的釋

放，進而引爆復發，所以在復發的機制裡，去甲腎上

腺素扮演了一個關鍵的角色。

對成癮者而言，停止使用成癮物質後所產生的各

種不適，都必將構成對身心的壓力，將強烈刺激去甲

腎上腺素的釋放，使得成癮者在沒有成癮物質的狀況

下很不舒服和焦慮，引發尋找成癮物質的行為[9]。

腦內啡 (Endorphin)

除了調解體溫、食欲、口渴感、性慾和血壓等生

命功能，我們的大腦也能製造腦內啡 (endorphin)，

是我們天然的鎮痛劑，例如在運動、疼痛或哭泣等壓

力之下，我們的腦就會產生腦內啡，發揮如同嗎啡或

鴉片劑一樣的止痛或欣快效果，所以我們可以給它取

個外號，叫「幸福媽」。

92

同時我們的身體和腦也有很多鴉片劑接收器，來

接收體內所分泌的腦內啡[10]。然而外來的鴉片劑，如

海洛因和嗎啡，結構與腦內啡很像，故此會模仿腦內

啡而能快速的與腦內啡的接收器結合，啟動腦內啡的

接收器，所以是超強的止痛劑。

而從體外來的仿冒者，不但篡奪腦內啡的天然奬

賞功能，營造愉悅的假像，還能不管其它生理正常機

制，任意延續及增強止痛的效果，此外又可以由成癮

者隨意增加用量，因此讓人感到效果比天然的腦內啡

還更強，真是叫人難以忘記它所能帶來的安慰，並難

以抗拒它的魅力。

另外，酒精代謝所產生的乙醛一旦進入了腦就會

與腎上腺素 (Epinephrine) 、去甲腎上腺素

(Norepinephrine) 和多巴胺 (Dopamine) 等含兒茶酚

胺(Catecholamines) 的化合物產生作用，分泌出有

麻醉效果的異喹啉 (Isoquinoline) 合化物[11]。


93

這種異喹啉(Isoquinoline) 將模仿腦內啡，在神

經元的腦內啡接受器取代天然腦內啡的吸收，製造了

幸福的假像。

事實上我們的腦是如此的精密，現代科學對腦的

構成、功能和運作還是有很多的不瞭解和未知。以上

所提的神經遞質只是其中比較耳熟的，以下創造了一

些口號來幫我們記得它們的功能:

94

各種成癮物質透過不同手段針對不同神經遞質的

功能起作用，我們可以根據所產生的作用，把所有的

成癮物質簡單的分為四大類：


95

96

講那麼多關於腦部成癮的機制，目的是要再度強

調成癮和復發是由身體和腦的實質傷害所導致的疾病

症狀。

這樣的認知與我們幫助者有什麼關係嗎?早期的

人以為精神分裂症是因為被鬼附身，所以「醫治」的

方法自然就包含趕鬼、驅邪、棄惡從善等，結果產生

很多殘暴的療法及對病患的歧視和傷害。但現代醫學

已證實精神分裂症是因為多巴胺過度旺盛，只要用精

神科藥物調整多巴胺的分泌，就可以控制幻覺的症

狀，所以，對疾病本質的認知，是治療的根基。同樣

的，我們對酒癮症和毒癮症的認知，也將影響我們幫

助成癮者的方針與行為。


97

第六章成癮機制 (4)~心理成癮

洪先生經過 20 年酒癮的摧毀，終於接受了

治療，至今有兩年沒喝酒，保持初期的清醒，但

康復的整個過程中並不是一帆風順。

洪先生曾經幾乎什麼苦難都經歷了，包括失

業、家庭崩潰、犯法、流浪街頭、滿身傷痕、自

殺等，但最後他還是從坑底爬出來，享受了一年

多的清醒生活和尊嚴。

然而有一次與朋友的機車環島之旅，看到從

朋友在休息後的開懷暢飲啤酒，加上友誼間歡樂

的爽朗笑聲，洪先生經過的腳步就不由自主的慢

下來，朋友很自然的拿了一罐啤酒往他遞過去，

看到一群人都在自由的歡樂，實在也好想和大家

用同樣的方式來享受。

98

但是，洪先生很清楚知道只要再靠近一步，

就會接過那罐啤酒，打開瓶蓋了，並且只喝下那

第一口酒，就會一喝不停，這兩年在清醒中所建

立的也要完全泡湯，悲劇重演。

幸好他的病識與清醒使他能夠雖懷著渴望、

流著口水，依依不捨，但還是轉頭離開，趕緊去

處理他的心理復發。

既然酒癮症和毒癮症是生理的疾病，我們自然

就會認為只要停止使用這些物質，讓腦和身體的傷害

恢復，不就沒事了嗎?如果成癮者有事沒事的又再度

酗酒或吸毒，不是等於他自找麻煩、自甘墮落嗎?

只可惜我們大腦的補償功能太厲害了，反而導致

成癮者在停止物質的使用後，傷害仍然持續的發展，

促使成癮者繼續的想要再度的喝酒或吸毒！為什麼會

這樣呢?


99

「想要」~是因為容忍度症候的現象

首先，腦的持續傷害效果是腦神經的適應機制所

產生的。

酒精或毒品的濫用都會使腦細胞重組，依成癮者

所使用的藥物，也許腦細胞的重組是經過一次的使用

就發生，也可能是在一段時間的使用後才發生。但無

論使用時間的長短，腦細胞對藥物必然會產生拮抗反

應 (antagonists response)，來抵抗及修護藥物所造

成的破壞。

例如為了應付安非他命對多巴胺釋放的加強作

用，腦神經元的接收器就會降低對多巴胺的敏感度

[1]，並減少接收器的數量，以降低所受到的刺激 [2] ，

其結果導致成癮者必須克服腦神經元的自我矯正，才

能達到先前用藥量所製造的快感，也就是說成癮者對

所使用的藥物已經產生了容忍度。

100

「想要」~是因為不夠味

再舉例，為了應付大量的鴉片類製劑，我們的腦

會增加鴉片劑的接收器或使接收器對鴉片類製劑的敏

感度下降。這樣的神經生物變化導致使用者需要更多

的鴉片類製劑才能達到滿足的效果，使成癮者難以脫

離使用 [3] 。

如此的神經適應是一種不可逆的損壞，就算成癮

者已經停止使用酒精或毒品，但所造成的傷害仍然存

在，使成癮者在沒有酒精或毒品的作用下，無法再感

受到之前的滿足，致使他還會渴望酒精或毒品。

如果成癮者沒有中斷他的使用並治療他得不到滿

足的心理後遺症，這個神經適應及渴望的循環，必然

使成癮者再度的使用酒精或毒品，到死亡為止。

另外，從神經遞質所發出來的信號無法比得上外

來物質所帶來的刺激。例如古柯鹼和安非他命都能刺


101

激多巴胺的大量釋放，產生強烈的快感，在一般生活

上是無法產生如此強度的刺激的。

因此其他日常生活上的滿足，如食物、睡眠、

性、愛情、親情和成就等，現在也都難以使成癮者感

到完全的滿足，因為與物質所帶來的滿足相比，簡直

啖之無味！

就好比一個人已經習慣吃米飯喝熱湯長大，要他

改換吃漢堡喝可樂，雖然可以填飽肚子，且熱量還更

高，但在口感、味道和享受上卻不能滿足。

或是我們在職場上已達到某個薪資水準，足足供

應我們一切所需，更讓我們驚喜的是老闆突然公佈加

倍薪資，但享受一年之喜後，老闆發現錯誤，公佈回

到原本的薪資，我們心裡會很難受、突然覺得自己變

窮了，甚至覺得被剝奪，也許還會抗議。

102

「想要」~是因為不舒服

隨著神經適應所產生的容忍度提高及無法得到正

常的滿足，成癮者在突然沒有藥物的作用下，他的腦

分泌將立即失調，導致神經系統出現急性戒斷症候群

(acute withdrawal syndromes)，如作嘔、肌肉痙

攣、抽搐、躁動、焦慮、發燒、腹瀉、妄想、幻覺等

症狀，但只要成癮者再度喝酒或吸毒，他就能恢復腦

神經的平衡。

換言之，腦對藥物已經產生實質上的依賴，一定

要有藥物的存在，身體才能正常的運作，一旦沒有藥

物，成癮者就要承受輕重程度不等的不適，甚至死

亡。

或許我們會想，戒斷的痛苦只要決心忍耐幾天就

好了，而且也可以靠醫療的藥物來舒緩，何必再靠酒

精或毒品來解決呢?至於得不到滿足也只好認命，堅

強點、勇敢點、忍耐點、找別的事情做、不要想太


103

多，不就沒事嗎?就像對高蛋白類的海鮮過敏的人，

只好流著口水看別人享受吧，或像移民到國外的人，

沒有家鄉小吃，只好習慣異國風味吧。

然而很多成癮者及他們的家人都知道，不管多忍

耐或意志力有多強，如果只是靠著控制著生活上的某

些習慣，強制著自己不喝酒或不碰到毒品，最後還是

會莫名奇妙的再去酗酒或吸毒，終究還是又舊戲重

演。

「喜歡」~是因為頭腦壞了

難道真的不是成癮者的意志力不夠堅強或人格太

墮落嗎?只要下定決心克服戒斷的不舒服，接受無法

完全得到滿足的這個事實，不就沒問題了嗎? 事實

上，很多人也不是因為疾病的原故，只好在生活的品

質和享受上妥協嗎?

104

只不過酒癮症和毒癮症的問題可沒有這麼的單

純，因為滿足感不只包含慾望，還包括「喜歡」。這

個喜歡促使成癮者不顧後果的去追求酒精或毒品所帶

來的滿足感，也就是所謂的心理成癮。

多巴胺在奬償路線上的運作會促使成癮者渴望酒

精或毒品，但不會導致成癮者「喜歡」酗酒或吸毒

[4] 。那「喜歡」不就是成癮者的選擇嗎?不就是他自

己心甘情願的嗎?答案並不是這樣的。成癮者對酒精

或毒品的「喜歡」源自於酒精及毒品對腦前額葉皮層

(prefrontal cortex) 的刺激，產生腦內啡

(endorphins) 的分泌，造成愉悅感，促使成癮者產

生感覺到「喜歡」他所用的物質。

很不幸的，酒精及所有的毒品都會集中在腦的腹

側被蓋區 (ventral tegmental area, VTA) 和伏隔核

(nucleus accumbens)；前者是我們的奬償中心，後

者是我們的愉悅中心 [5] 。所以這個「喜歡」不是因為


105

個人的選擇，而是出於額葉皮層 (prefrontal cortex)

的傷害。

腹側被蓋區 (VTA) 和伏隔核 (nucleus

accumbens)是多巴胺的主要產地，這兩處區域的神

經元也會伸展到前額葉皮層 (prefrontal cortex)，而

這個部位的任務包括複雜計劃、個性呈現、決策、社

會行為的調整[6]，結合思考與行動來達成目標[7]。

因此愉悅的信號、評估信號的能力、預測後果的

能力及抑制衝動的能力也進而被破壞。結果成癮者即

使早已停止酗酒或吸毒，並發揮最大的意志力來忍耐

戒斷及後遺症的痛苦，他腦的奬償及愉悅信號的錯亂

還是會引起他渴望及喜歡酒精或毒品。

此外，成癮者的前額葉皮層 (prefrontal cortex)

的毀損導致他無法自拔而屈服於酒精或毒品。

106

也就是說，雖然心理的成癮是一種精神上的成

癮，然而追逐酒精或毒品的行為是來自於應付實質腦

部受損的反射動作，而這樣的損傷不會因為被怒罵、

被控制或改邪歸正而逆轉。

以下三張圖片呈現酒精和毒品對腦的實質傷害:


107


109

110

有的腦傷害是無法挽救的，有的則隨著停止喝酒

或吸毒而恢復，認知的功能也相對的改善。例如在腦

質破壞的 MRI 圖裡(圖三)，個案的腦溝出現了明顯的

裂縫，代表腦回 (Gyri) 的萎縮，往往是腦白質的損失

造成。

相對的，個案在行為表現上也出現了認知問題，

但經過一段停止傷害及療養的時間，他恢復了認知功

能，如此的觀察與腦傷害的研究是一致的[10, 11, 12]。

換言之，成癮者並非下定決心或意志堅定，就能

停止喝酒或吸毒，因為腦部的修護需要一段時間的治

療，並且修護的可能性、程度和速度也在於傷害的部

位、性質和嚴重性。

總歸，藥物對腦的實際影響當然不是那麼簡單或

單一，但以上機制的簡單描述是為了說明藥物在我們

的腦裡的實質作用。


111

況且成癮者不只是一具活體生物而已，而是具有

人格的一個人，整個成癮過程不可能不對人格沒有影

響。

人格不是不會造成一個人的成癮嗎？怎麼現在又

提起人格呢？沒錯，人格不會使人成癮，因為成癮是

一個實質的疾病，但人格卻在這疾病中扮演兩個重要

的角色：

後遺症及預後的影響，也就是我們接下來所要談

的人格影響。

112

第七章成癮機制 (5)~人格的影響

很多成癮者、家屬、甚至幫助者都會認為只要找

事情讓成癮者轉移注意力，就能使他不會想喝酒或吸

毒，或只要進行人格改造，就能加強他對酒精或毒品

的抵抗力而抗拒誘惑。

但酒精或毒品對成癮者的破壞其中之一是會在患

者的人格結構中留下後遺症，且成癮的時間越久，人

格的破壞越嚴重，導致他已無法靠自己人格的力量來

抵抗需要酒精或毒品的衝動。

這樣的人格機制失常，使成癮者自己及週遭的人

認為他缺乏意志力。然而什麼是人格的力量，而且又

是怎樣的被破壞呢？


113

人格的定義

首先要說明這裡所指的人格不是品德，而是指他

的思考、行為及情緒的反應模式。

例如我們會把一個人形容為粗線條，意思就是說

他的思考很籠統、簡略，因此對他而言，他在思考上

根本不會去想事情的小細節，因此情緒不易被攪擾，

在行為上他對小細節也無所反應。

假設這個人透過同學得知有同學會，但自己沒有

收到個別的請帖，這樣的遺漏對他並不重要，他會認

為只是禮儀上的小細節，反正大家都是老朋友，彼此

聯絡通知就夠了，也能節省資源。因此在情緒上，他

很高興能與老同學相聚，不會認為別人小看他而心生

埋怨。所以到了聚會那天，他就很自由、快快樂樂

的、很大方的去參加，有說有笑，與負責主辦人的互

114

動也很自然，因為沒收到個別請帖的這件事根本無傷

大雅，與他無關。

相反的，同一件事對人格較細緻的人可能就會成

為困擾。在思考上，他會懷疑別人是否不歡迎他而不

寄請帖給他，因而在情感上感到委屈、心裡不平，但

也不好意思提及此事。

因此在行為上他可能找理由不參加，或要其他同

學硬拉和拜托才能證明自己是受歡迎的。

可是在聚會時他仍然無法盡情的放鬆和享受，也

許對別人的行為還會特別的警覺，來查證自己是否是

受歡迎的，就算主辦人發現自己的疏忽而趕緊道歉，

他在心理上也許還會懷疑主辦人有意做作而根本沒誠

意呢！這樣的人格特徵與品德無關，在粗線條人格中

有「好人」和「壞人」，同樣在細緻人格中也有「好

人」和「壞人」。


115

成癮人格的產生

接著我們來了解酒癮或毒癮如何對人格產生破

壞。我們常常聽家屬歎息說「他以前不是這樣

的！」、「他以前很乖！」、「其實他是一個很善良

的人！」、「他都是被那些朋友帶壞的！」。這些所

描述的是指成癮前的人格，但事實上在藥物的破壞

下，成癮者會產生所謂的成癮人格，是指這個人的思

考、情緒和行為反應模式都是繞著藥物轉動。是怎麼

發生的呢？

當然，人格不是一夜成型的。成癮者長年與藥物

搏鬥，一下子屈服於成癮，一下子又得死命對抗，如

同旋轉木馬般的上上下下，但依然還是位於旋轉檯

上。為了配合身體對藥物的渴望和需求，成癮者必須

想盡辦法取得藥物、使用藥物及逃避所造成的爛攤

子。

116

例如他必須想「怎麼得到錢?」、「怎樣避開家

人?」、「怎樣藏才不被捉」、「怎樣保住工作」、

「怎樣讓自己及家人相信這是最後一次?」、「怎樣

讓家人不要煩我 ? 」、「怎樣不要失去藥物的來

源」、「怎樣得到更多的資源?」、「怎樣合理自己

所造成的破壞」等。不知不覺的，這些想法、情緒和

行為就成為了生活的重心，其它事情如親情、成長、

責任、人際、休閒娛樂等都只變成配搭的角色。

當然要能夠持續繞在這樣依賴藥物的人格就必須

自欺、合理、自憐、自私、自大等，把問題都歸給別

人，來逃避面對自己的疾病。

久而久之，原本只是用來自我防禦的機制終於固

定下來，變成主要的人格，是藥物對身體及腦部的攻

擊所產生的人格後遺症，這樣的人格後果又回頭成為

預後的關卡。


117

成癮症人格影響

我們一般人的身體和頭腦沒有被藥物佔領與控制

時，也許難以理解成癮對人格所留下的後遺症。

但我們可以舉職業病為例子，來試著體會人格後

遺症。假設我是人壽業務員，很想成為業績達人，所

以在我的心目中，每個人都是可能的投保對象，無論

畢業、結婚、生子、加薪、中年、老年等各種人生經

歷，都可以成為我的商機。

如果我沒有警覺心，就很容易讓拼業績的想法、

行為和情緒成為我生活的重心，而其他的事情，如親

情、成長、責任、人際、休閒娛樂等都不知不覺的變

成配搭的角色。例如，我以前和朋友社交是一種樂

趣，但我現在的社交隨時都帶著推銷產品的心機。也

許我以前參加社區活動是為了個人成長，但現在不參

加好像很可惜，因為其他學員都是可能的客戶。或許

118

我參加子女的家長會活動，不再只是關懷子女的教

育，而已變形為擴大自己人脈的策略，可以增加商

機。

長久下來，不只週遭的人會感到我的心機很重，

連我自己都會懷疑自己待人的誠意，感到內疚。但為

了能達成我的業績目標，我必須否認我的人際是為了

商機，說服自己商機只是我人際所帶來的額外利益，

我甚至利用朋友的家人生病時推銷保險，但卻美化成

是在關心朋友。

到最後，我這樣的人際動力與思考也成為我主要

的人格。有一天我退休了，已經沒有保險業務了，但

我待人的觀念或價值仍然持續，結果自己感到虛偽和

孤單，造成我人際上的困擾。

當然以上的例子並不是針對保險業務，事實上每

一個職業領域都有職業病，例如當老師的，在家裡一


119

個不小心也許就會把家人也當成他的學生，進入一種

管理、教育的情境；當心理師的，不知不覺就自動會

分析友人的一舉一動、其背後的動機等等。

以上於常態中的舉例，只是為了強調當我們陷入

一個執著時，其實就已經失去了選擇，更說明即使是

在沒有藥物影響下的狀況，都有可能產生人格上的後

遺症，何況是能損壞身體及腦的藥物成癮。

也就說明了為什麼當一個人罹患物質依賴後，他

很難靠他自己人格的力量來自拔，特別是成癮越久的

人，他的人格後遺症越嚴重。

可見藥物成癮不是一個單一的破壞，而是在各層

面籠罩著一個人。

酒精及毒品對身體及腦的破壞構成實質上的生理

成癮，隨著也導致心理及人格的成癮。因此酒癮或毒

120

癮的治療不是把一個人管理好不讓他碰到藥物就好

了。

治療的方法不神秘，也不是靠著奇蹟、秘方或坊

間道聽塗說，其實就是紮紮實實的去處理一層層的破

壞。這個過程可簡單的分成具體的三步曲:

1. 停止傷害

2. 走向康復

3. 預防復發

每一個階段都有一定的功課及其目標，看的到並也可

以對康復的狀態做出評估。

成癮康復過程不是憑著用講的、想的，而是要流

出汗做出來的，就如同一個人的健康不是憑空下定決

心，而是要站起來去保養和運動，一點也都不抽象或

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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