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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 1: 文匯副刊 金宇澄 繁花 盡處 - Wen Wei Popdf.wenweipo.com/2015/10/05/a30-1005.pdf德米安:徬徨少年時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最深邃的 經典成長小說,被譽為歐洲青

A30 文匯副刊讀書人 ■責任編輯:尉瑋 ■版面設計:謝錦輝 2015年10月5日(星期一)

書介 圖文:草草

City on Fire

Donna Tartt 的 作 品 TheGoldfinch《金絲雀》共有771頁,2013 年曼布克獎得主The Luminaries《發光體》長達834頁。然而,Garth RiskHallberg 的 City on Fire 長達900頁!此書更以接近200萬美金的預付版稅,在出版界引起一陣風暴。故事背景設定在紐約1976年的最後一天,中央公園的兩聲槍響,幾乎奪去了一位龐克少女 Sam 的生

命。由此而蔓生出的多重支線,串聯起曼哈頓各階層的人物故事。Garth Risk Hallberg這一鳴驚人的長篇小說處女作,融合藝術、真理及搖滾,訴說着為了生存,人需要從彼此獲得什麼,而人生中值得生存的真正理由又究竟是什麼。

作者:Garth Risk Hallberg出版:ALFRED A. KNOPF

汽油生活

伊坂幸太郎繼《重力小丑》、《死神的精確度》後全新力作,突發奇想地以汽車為主角,串聯起一系列離奇案件。大明星荒木翠小姐突然跳上了「我」的後座,身為汽車的「我」接下來的經歷一下離奇起來,飛車追逐、被偷、還差點被用來運送屍體!最離奇的是,下車後沒多久,荒木小姐就和情人一起在隧道車禍中

喪生了。理所當然,「我」的主人望月良夫被牽扯入案,令人感到不安的娛樂記者、關於大明星的秘聞耳語、對望月一家人的恐嚇脅迫,各種狀況接踵而至──身為望月家的一分子,「我」又該如何是好?

作者:伊坂幸太郎譯者:王蘊潔出版:春天出版

三十三年夢

朱天心最新散文集。一九七九年開始到二○一三年,朱天心重回京都故地,幾次漫遊京都時空中。京都,說是故地,其實對它的熟悉已僅次於台北。這個他方,經由朱天心自身的疊覆糅合,被她漸次回想梳理收進。回望三十三年,從中再看過往歲月,那些人、那些事、那些物,幾番出入,這才發現,記憶深刻、情感強烈

執拗,不因時間而流損。

作者:朱天心出版:印刻文學

柯布Le Corbusier

柯 布 (Le Corbusier,1887-1965,簡稱Corbu),現代建築第一代大師,不僅在現代建築運動的發展過程中扮演革命先驅的角色,且才華洋溢,集建築師、城市規畫師、畫家、雕刻家、作家、思想家與煽動者於一身,堪稱為二十世紀建築領域中最具有影響力的人物。本書以年代為主軸,透過柯布少年的成長過程、旅

行的學習經驗、初期在家鄉的發展以及定居巴黎之後展開的輝煌職業生涯,配合每個時期的重要作品與主要思想,對柯布作全面性的介紹。

作者:施植明出版:商周文化

德米安:徬徨少年時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最深邃的經典成長小說,被譽為歐洲青年思想啟蒙的重要作品。赫塞以精神分析的手法切入,並以諾斯替哲學中光明與黑暗的二元衝突,展開了主角少年辛克萊向內自省、邁向成熟卻顛簸不已的成長歷程。少年辛克萊的家庭是光明與理想的代表,但他的世界被「惡少」克羅默徹底擾亂了。這時候,另一個少年德米安出現了。德米安拯

救了辛克萊,但也象徵了分裂、衝突、二元共存,辛克萊必須在追求理想的同時,面對自己內心的慾望與黑暗,孤獨的走上摸索人生的道路。

作者:赫曼.赫塞譯者:丁君君、謝瑩瑩出版:漫遊者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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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一點真記者:金老師看重文學的個性與辨識度,採用滬語、

話本的樣式,大獲成功,對於建立文學敘事的特徵,作家可以沒興趣,也可以探索某一種新特徵,您屬於哪一種?下一部作品是否會延續《繁花》的風格?

金:文學和美術音樂一樣,形式感特別要緊,這是作者的姿態和面孔,內地每年有4000部長篇小說問世,還不包括網絡作品,想想看,這麼多的小說裡,《繁花》怎麼顯出來,讀者怎麼注意到它,怎麼發現它?如果有下一部作品,我不會用《繁花》的方式了,最近寫的《火鳥》(發表於今年《收穫》5期)做一種嘗試,4萬多字的非虛構,寫我父親抗戰時期情報工作史,全文插入當年的通信、筆記、審訊筆錄、書摘等六十多則引文,不再是一般引註,用突然插入的方式,沒人會這樣做,等於很多人在文章裡插話,打斷敘事節奏,七嘴八舌插進來講,形形色色的見證,出來進去,此起彼伏,綿綿不絕。

記者:非虛構紀實作品?金:對,包括當年我寫的《碗》(發表於《鍾

山》),也是非虛構的,反思「知青」運動的主題,多個重點,一種散點透視,着重信息量,因為我們的時代在變,讀者的閱讀口味也變了,以往文學是信息閉塞的年代,讀者需要的內容就更多,比如小說就需要更多更立體、更裡裡外外的描寫,如今我們處於歷史上最有文化的時代——那麼多人懂文學、美術、音樂,那麼多人精通外語,與世界各地聯繫,那麼多人到處旅遊,見多識廣,我們的文學讀者,不再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文學老讀者了,已有了極大的變化,我都應該知道,不能閉着眼睛,以為我還是廟堂,我是靈魂的工程師——我只是一個講故事的人,要明白這樣的環境。文學不是那麼高深的東西,與讀者是平等的,作為一個作者,我希望自己的書有人讀,不能忽略讀者的感受,假如我真為自己的需要去寫,我寫日記好了,我從來不看低讀者,知道讀者藏龍臥虎、高手如林。80年代學中文的好青年,最後都會考中文系,現在這樣的好學生,首選就是貿易、金融,但他們注意文學,喜歡文學,一直冷眼在看,因此如今的文學鑒賞力,不是下降,相反是特別高的。此外,我感覺現今需要一種真實,一種真,讀者普遍喜歡紀實題材,更傾向於非虛構的作品,我自己就這樣,讀到作者仔細描寫人物內心,本能會覺得很假,別人的心思,作者怎會都知道?即使是小說,應盡可能賦予非虛構的寫法。《繁花》很多細部故事,我盡量表現一種真,一種原生態,當時別人怎麼講,我原封不動陳列,比如「花園飯店」一個日本老先生,請菱紅陪他逛一下花園,他們幾個下午都在花園裡散步,最後,老頭臨走時問她有什麼要求?菱紅說,很想看一看花園飯店頂樓,老頭陪她去看,然後相約下個月上海見,但老頭再沒了消息,應該是死了。菱紅這樣講,但是大家都不信當時她只看了房間。菱紅最後說,你們一定以為我是妓女,其實我不是,我就這樣在花園裡走,最後看了房間,到現在我還在等,等老先生來電話,已經等了幾年了——這故事當時我是怎麼聽到的,大家當時怎麼議論,就照樣寫進了小說,不加油添醋,不摻水,這就看到了一種離奇的真實——表現上海這個地方,發生任何事都很合理,因為它是「魔都」。

瑣碎滬語中的鮮活城市記者:深有所感。《繁花》有個人物,讓我很受觸

動,蓓蒂家幫傭的紹興阿婆,經常講她的外婆是南京天王府宮女,天王府裡是金天金地,門窗、床、桌子、凳子、甚至蒼蠅拍,樣樣都是用金子造的,外婆逃難,身上也塞滿金子。紹興阿婆反反覆覆講這些,但是蓓蒂、阿寶一群小孩子都不相信。這個紹興阿婆,讓我想起我奶奶。從我記事

起,每次去奶奶家,她都重複同一個故事。以前她家裡開着大紗廠,文化大革命時抄家,幾缸幾缸金條如何被抬走,當時有個小元寶滾到

腳邊,她急中生智,立刻踩在腳下,才僥倖留存。80年代她到金店裡,用這個小元寶打了四枚戒指,三枚男戒,一枚女戒。待我們孫輩三人結婚,分別得到其中的一枚。我是唯一的孫女,結婚時也和兩個哥哥一樣,得到了男戒,算是我奶奶送孫婿的禮物,直到幾年前,她突然將那最後一枚女戒送了給我,三個月後便過世了。金元寶的故事,從小聽到大,不下

千遍,但其實我們孫輩也不大相信。她不厭其煩地重複,其實我每次都是假裝在聽,心裡想別的,我奶奶得不到回應,好像也無所謂,依然講個不停。看了《繁花》我想,她的故事,或許是真的。

金:嗯,這個故事我要記下來。張愛玲認為的好小說,就是讀者會忍不住想,是這樣的,是這樣的呀,這是一種共鳴,很高興《繁花》會引起80後、90後讀者種種共鳴。上次80後的沈誕琦也說,看了我的書,她想到上海的幾輩親人。因此你們這一代要多和上輩人交流,多知道長輩們的事,如果喜歡寫的話,別單單寫大學寢室上下鋪,要注意前幾輩親戚的人生,才是更寶貴的,內容會更厚。對了,剛才你這些反應很重要,我們用對談的形式更好,別三言兩語只是問我,平等對話,你是80後讀者發言,我喜歡聽。

記者:說實話,初翻《繁花》並沒有第一眼就吸引我,只感覺它有點小另類,滬語瑣碎,對話擁擠,人物始終在閒扯。但只消細讀一頁,就被「攝」住。《繁花》很妖嬈、很迷幻,字與字、詞與詞、句與句、段與段間的韻律、節奏、層次,彼此的化學反應,生成上海的空氣濕度。

金:某種意義講,《繁花》強調了城市人的曖昧,有個北方作家朋友說:「我們北方都是很明朗的,男男女女,行還是不行,行就在一起,不行拉倒,《繁花》的上海人,怎麼都是陰雨綿綿,黏黏糊糊的……」但後來他說,「我仔細想想,上海還是挺有意思的,我以後要來上海生活。」某人和某人怎麼樣,他們關係如何,很多小說

都把輪廓做得很清楚,但我們知道,現實中的男女,未必如此簡單,像齊美爾講的陌生人,人與人存在大量的模糊區域,大量不知道的狀態,別人只是靠猜,無法證實,大城市這種曖昧的人際關係十分普遍,沒人寫過這一層,男男女女,黏糊了甚至半輩子,究竟怎麼樣?是不知道的,連作者都不知道,才是文學的真實。《繁花》的韻律、節奏,都和使用方言有關,

要求每一句都能用上海話讀通,普通話也得讀得通,這幾乎是「雙語」的要求,全部上海話寫作的思維,與普通話思維不一樣,然後再做文字改良,保留句式的韻味。我覺得,方言寫作是文學的正途,因為它最活潑,最有人物的個性,比如即使《呼嘯山莊》也有難懂的約克郡方言。其實,普通話是以「北京方言為基礎」的一種

人造語言,不是自然滋生的語言,就不及方言活潑和生動,老舍、王朔都用北方方言寫,非常形象,讀者習以為常,因為它與普通話同屬北方語系,是互通的,我寫上海話,就說是「滬語小說」,很邊緣,包括初稿一段段的樣式,連載的樣式,也是學習傳統,比如西方的沙龍文化和作品朗讀會,當時作者每天寫完一頁,就念給朋友聽,前人都這樣來做。

文學怎麼會死?記者:如果有新的作品構思,還會繼續在網上寫嗎?金:應該會吧,很享受在網上的感覺。每天貼出一

段,就得到了讀者反饋,這跟唱卡拉OK有人鼓掌是同樣道理,普通模式來寫長篇,幾年的時間,你最後只是給編輯去讀,只有一個讀者,他一般最多給你一千字的回覆,就結束了。《繁花》每天寫一段就有很多讀者議論,很奢侈,對我是一種很好的激勵,這和在家悶寫完全不一樣。如果

你在安靜的小網上註冊一個賬號,不用真名,你寫吧,你換了名字,像換了一個人,無拘無束,會非常自由和幸福。真正的網絡寫手,其實是靠點擊率吃飯的,每

天要寫萬字,每天這樣,一直處於極其亢奮狀態,甚至寫死在電腦前,我挺佩服他們,很多優秀的類型小說作者,案頭準備極其詳盡,極其癡迷,雖然寫作的範圍不一樣,但他們確實是為自己的讀者而寫。

記者:您現在依然是文學編輯,有沒有想過做專職作家?

金:我在《上海文學》做編輯已近30年了,有職業的慣性,編輯部都是80、90後年輕人了,我是50後,起一個承前啟後的作用然後準備退下來,此外,我不是有計劃的作者,不會迫使自己不斷寫作,沒有計劃,我必須是真有了衝動才能動筆的那種。王家衛說,我那麼多年只寫了一本《繁花》是

很虧的,《繁花》是很濃的一鍋湯,別人可以寫十本二十本書,你都寫在裡面。他這是表揚我。我覺得人是不同的,就等於有的鳥只叫幾聲,有的鳥是一直在叫——我知道自己,如果源源不斷去寫,一定是會單薄的。

記者:外界這些年對文壇的批評不絕,與上世紀80年代文學黃金期來比較,出色的作品太少了,還有人說,「文學已死」,您的看法是?

金:這說法太譁眾取寵,文學怎麼會死?中國是世界上擁有最多文學雜誌的國家,包括各種內外部文學刊物、報紙副刊、文學網站等等,這也就需要更大量的作品來填空,也因此,我們產生了更多的作者和讀者,無疑也降低了寫作和閱讀的門檻,形成更大範圍的文學氣場,因此一時半會,文學怎麼會死?

記者:《繁花》記述了諸多上海記憶。現在城市發展很快,越來越多的東西開始加速淪為「記憶」。您曾提到年輕時代常跟朋友去閘北棚戶裡混,老阿姐一邊跟文藝小青年講《簡·愛》,一邊織毛線,可惜閘北與靜安即將合併,閘北也要成為「記憶」了。

金:光陰如箭,沒有什麼東西是一成不變的,要用發展眼光看才行,上海有些老地區,年輕人確實沒聽過,比如60年代初上海還有「新成區」、「新成游泳池」,後來就沒了,現在耳熟能詳的區名,也許歷史很短。當然閘北歷史很長,如果合併,閘北這名字不應該消失,過去閘北最有名的是「東方圖書館」,還有「宋公園」,園裡有宋教仁墓,之後「宋公園」改為「閘北公園」,傳言講,這公園以後就要改為「綠茶園」了,如果真是這樣自我毀滅上海的歷史,是很愚蠢的。這樣的大事,我們應該開聽證會,讓市民都知道合併的意義所在,這也可以杜絕謠言。

金宇澄

金宇澄

繁花繁花盡處盡處

金宇澄金宇澄,,曾名金舒舒曾名金舒舒,,生於生於上海上海,,早年赴東北務農早年赴東北務農,,19851985年開始寫作年開始寫作,,19881988年任年任《《上海上海文學文學》》小說編輯小說編輯,,現任現任《《上海上海文學文學》》執行主編執行主編。。主要作品包主要作品包括括《《失去的河流失去的河流》、《》、《風中風中鳥鳥》、《》、《輕寒輕寒》、《》、《迷夜迷夜》、》、《《火鳥火鳥——時光對照錄時光對照錄》》等等。。20122012年的長篇小說年的長篇小說《《繁花繁花》》登登「「中國小說學會中國小說學會」」 20122012長篇排長篇排行榜榜首行榜榜首,,獲獲20122012「「華語文學華語文學年度小說家獎年度小說家獎」、「」、「施耐庵文施耐庵文學獎學獎」、「」、「魯迅文化獎魯迅文化獎」、」、「「博庫白金圖書獎博庫白金圖書獎」,」,「「深圳深圳好書好書」、」、央視央視「「中國好書中國好書」,」,「「五個一工程獎五個一工程獎」、」、第九屆茅第九屆茅盾獎等盾獎等。。

2012年,金宇澄的《繁花》發表於內地知名期刊《收穫》,這部雜糅了話本、滬方言等等舊元素的長篇小說,引發文壇轟動。此後數年裡,《繁花》幾乎橫掃了重要的文學獎項,包括最新揭曉的第九屆茅盾文學獎。金宇澄解釋,《繁花》採用了低位的說書方式,「寧繁毋略,寧下毋高,取悅讀者。」初稿

是在名不見經傳的「弄堂網」連載,筆名「獨上閣樓」,扮演的是「說書人」角色,興之所至,每天寫一段發帖,上海細節的活色生香,撩撥「聽眾」的欲罷不能,引起種種議論。這種形式和互動,是傳統連載寫作的精髓,甚至改變了小說人物的某些結局。「舊時代每一位蘇州說書先生,都極為注意聽眾反應,先生在台上說,發現有人打哈欠,心

不在焉,回到船艙,或小客棧菜油燈下,連夜要改,」書末的跋中,金宇澄這樣寫道。「說者」繪聲繪色,「聽眾」雲集,在獲得茅盾獎「大滿貫」前,《繁花》已有近30萬冊的

發行量,金宇澄一再表示,他有文學底線,是為心目中幾位最尊敬的朋友所寫,沒有想到,最後連不讀小說的傳達室阿伯、送貨司機、郵遞員小哥等等,包括「80後」、「90後」更多的年輕朋友,都成為《繁花》的擁躉。金宇澄說,當下閱讀環境已經產生根本意義的改變,其實作者並不比讀者高明,希望這一次

採訪,能以對談的形式見報,「三言兩語的發問很沒意思,我希望有平等對話,比如你就代表了80後讀者意見,我很想聽。」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章蘿蘭 上海報道 圖: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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