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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达人 想着明天还能继续做而欢 喜,那一定是热爱。 一壶一世界,锤锤生欢喜 【文/蔡娴 图/受访者提供】 “被选择”的制银之路 茶壶作为案头雅器之一,是众多茶人文匠的心头 好。茶壶演变至今,除了原始的实用性考究,在工艺 和设计造型上都越发精致。而陈英泽设计制作的银 壶不仅精致,还非常符合现代审美,在造型上常常会 突破传统中规中矩的样式。 之所以会选择银壶作为主要的创作形式,这和陈 英泽的成长环境大有关系。都说福建人最爱喝茶,陈 英泽也不例外。在打小就喜欢喝茶的陈英泽眼中,闽 南人喝茶很随意也很生活化,自己虽然不太会分辨茶 叶的好与坏,但对茶具却有一种极为朴素的认识。 不过,陈英泽一直觉得,自己是“被选择的”。因 为在他刚踏入南京艺术学院开始学习首饰设计与金 属工艺专业的时候,他根本想不到自己会爱上金工这 门手艺,并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对于很多年轻人来 说,这是一门单调又枯燥的工艺。当时的陈英泽也不 例外,他一度为能转入自己擅长的美术专业而绞尽脑 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很排斥金工这个专业, 觉得它只是一门乏味的工艺。但在我根据自己的思 考做完毕业设计之后,才发现其实这个专业和画画没 有什么区别,金属和锤子成了我的笔和纸,如果想创 作,它也是可以做表达的。” 从被选择到自己主动接受,再到非常热爱这门工 艺,陈英泽前后花了三年的时间。毕业后,他便和志 趣相投的同学曹浩创立了“南作器工作室”,如今已经 有6年的时间。经过一番波折,两人将最终的落脚点 选在了景德镇。 最好的永远是下一个 工作室发展至今,他们已经组建了一支6人的小 团队。但大家一起努力,一个月也只能做出8把普通 “想着明天还能继续做而欢喜,那一定是热爱。” 为了做出令自己满意的作品,陈英泽总是不计时 间成本地“任性而为”,即便是已经谈好价钱的客订 壶,他依然会保持着这份追求完美的执着。陈英泽 说:“我希望别人看到我们做的银壶是心生欢喜的。 我觉得,如果它们是能给别人带来欢喜的,那么,至少 对我来说,算是一件还可以的东西。”陈英泽对自己还 有更高的要求,他希望不仅仅是当下的欢喜,而是经 得住时间的考验,能够长久地被人们喜爱:“这个目标 很高,所以我才要更努力,不敢造次。” 手工制作银壶费时费心,不但要经过复杂的工 序,如熔银、手工延展、定尺寸、毛坯、粗坯、精坯、表面 肌理锤击等十多个步骤环节,而且还要长时间的全情 投入、全神贯注。然而,重复是金工手艺的基础,无数 次的敲打和烧炙,旁人看似千篇一律,但在陈英泽眼 中,每一次的落锤和退火,都是为了越来越接近心目 中的那把壶。“日复一日的敲敲打打看似随意,其实跟 画画一样,需要感受它的‘势’。”陈英泽很享受这种一 做就是一天的状态,只有他自己明白,每一次落锤的 轻重缓急和角度高低,都会让银器产生剧烈变化。这 一锤锤打出来的,其实是银器的生命力。 陈英泽说,他所有的作品都没有图纸,只有在做 的过程中沉淀下来的才是设计。他还笑说自己喜欢 “瞎搞”,很多作品都是从制作失败的作品中改造而来 的,比如他将一个敞口杯、一个本要用于梨形壶上的 壶嘴,以及自己随手拿菜刀砍下的一块木头等几个零 件,信手组合拼凑在一起,变成了一件有趣的玩意。 如今我们看到的他的作品常常是经过很多版本 的层层迭代,才有了现在的模样,和最初的它们早已 大相径庭。对于作品,爱折腾的陈英泽永远不满足于 现状,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心境,不同的视角下,他 对每一件银壶都会有不同的解读。所以,他觉得每个 当下都要呈现自己喜欢的状态。 生活周刊×陈英泽 05 达人 Q:你觉得什么才是好的作品? A: 如果做出来的东西是有人愿意看,能给 人带来欣喜,或者是能给人带来一些思考的,我 都觉得算是好作品。至于他产生了什么样的思 考,不论他觉得我们的作品是美还是丑,都不重 要,只要他能客观评述,讲出他的看法,我就觉 得这件作品是有意义的。 Q:为什么把工作室开在了景德镇? A: 首先压力小,然后这里氛围很好,适合创 作。有很多设计师和年轻人在这里打拼,我们 是带着学习的心态来到景德镇,希望自己做的 东西能在器型、线条等方面得到前辈们的指点 和建议。还有一点是,这里有让别人愿意接触 银器的窗口。 Q:你学的是金工专业,可以涉及很多金属 材质,为什么偏偏只选择了银壶? A: 因为我没有时间。金工的门槛太高,也非 常耗费时间、精力和资金。工作室刚开始的时 候,我们没有钱,但工具都非常贵,买一把锤子就 要五六百块钱,现在我们工作室有几十把锤子。 还不仅仅是锤子而已,金工需要很多工具和器 械,这对我们的压力其实是非常大的。金工不 像别的一些手工艺,不是你满身才华就足够的, 还需要一股劲,不觉得这些事是负担的那股劲, 让我觉得这件事情是可以做下去的。 Q:你现在有助手帮忙,还会亲自做作品吗? A: 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疑问,但我的回答 是,怎么可能不做。就因为我能自己做才会觉 得安定。我前段时间回老家十天,然后那些天 就因为没有做东西让我觉得很恐慌。你会不由 自主地自我谴责,而不是别人认为的,觉得你在 玩是很开心的状态。正因为你很认真在做,别 人才会喜欢你的作品。 比如,山水系列就是由石棱系列发展而来,“我 开始做山水壶,就是觉得石棱系列有点花哨,让人觉 得像在炫技。因为那是参考了国画中凹凸不平的石 头肌理,专门从肌理的角度入手,是一个装饰的逻 辑。所以,后来我在做山水系列的时候,就加入了一 些人文元素,我可以把它当成画或者浮雕来做,这是 另外一个逻辑,有这样一个升级的过程。”难怪,陈英 泽选不出自己最喜欢的作品,因为对他来说,最好的 永远是下一件。 不断创作才有可能性 除了不断进化已有作品,陈英泽也一直在坚持 创作和创新。在一次偶然的写生中,陈英泽发现,现 实的困境和理想的自由似乎可以用“鹤”来表达:“我 是一个随性自由的人,闲云野鹤的生活是我所向往 的。哪怕在物质方面简陋一些也没有关系。”接着, 他又在大漆设计师陈方的工作室里发现了激发创作 灵感的漆器手镯,于是他在此基础上想到了制作香 炉的创意。 香炉的外层是一件漆器手镯,香炉炉盖上,几只 仙鹤作飞跃状,轻烟从缝隙处袅袅升起……陈英泽 和曹浩两人携手完成了这件名为《青天上》的仙鹤 炉。“我觉得这个镯子就像一个箍,他有一个固定的 形态,我们需要去适应它,同时也是在改造它,这特 别像我们和社会的关系。” 陈英泽和“南作器”一直喜欢做关于自然的物件, 银壶做久了,他开始有了新的想法—壶也不一定要 是规整的形状。于是,陈英泽又尝试做了几只鹅卵石 造型的茶壶。他不断将源于自然和生活的那些想法, 糅合传统,创造出属于日常本身的银器用具。 陈英泽还热衷于实验性的创作,做了很多茶壶 以外的物件,比如茶盘、碟子、盒子等等,因为太实验 性了都无法做成产品,纯粹是为了自己过瘾:“我超 爱做这些实验作品,宁愿不赚钱也要继续做。这样 才会让我觉得一直有创新的可能性,如果每一件事 情都想着赚钱,我觉得很没意思。” 虽然,陈英泽接触金工已经有九年之久,但或许 还只是一个开始。他说,手工艺需要时间,需要安定 的状态,才能进行更好的创作:“我一直觉得,做手工 艺一定要让自己处于幸福的状态,你的创作才会看 起来是积极的,没有负能量。” 的银壶,如果工艺复杂一些,时间就更不好说了。 每天付出的是加倍的辛劳,但收益远不及流水线上 的产品。对于这点,陈英泽从一开始就想得很通 透,“从决定做这件事开始,我就知道是赚不了钱 的,不过是维持正常生活的状态罢了”。但越做越 喜欢的陈英泽已然无法放弃,他热爱这门手艺,甚 至一天不动手敲敲打打就会觉得不舒服。他说: 都说“水为茶之母,器为茶之父。”茶道的精 神在于器,而茶器之中,又“以银壶为尊”。这也 使银壶让人觉得有距离感,尤其是对年轻人而 言。然而,来自福建漳州的九零后陈英泽却爱上 了一件更让人有距离感的事—打银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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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 1: 一壶一世界,锤锤生欢喜 - why.com.cn€¦ · 爱做这些实验作品,宁愿不赚钱也要继续做。这样 才会让我觉得一直有创新的可能性,如果每一件事

04 达人

想着明天还能继续做而欢

喜,那一定是热爱。

一壶一世界,锤锤生欢喜【文/蔡娴 图/受访者提供】

“被选择”的制银之路茶壶作为案头雅器之一,是众多茶人文匠的心头

好。茶壶演变至今,除了原始的实用性考究,在工艺

和设计造型上都越发精致。而陈英泽设计制作的银

壶不仅精致,还非常符合现代审美,在造型上常常会

突破传统中规中矩的样式。

之所以会选择银壶作为主要的创作形式,这和陈

英泽的成长环境大有关系。都说福建人最爱喝茶,陈

英泽也不例外。在打小就喜欢喝茶的陈英泽眼中,闽

南人喝茶很随意也很生活化,自己虽然不太会分辨茶

叶的好与坏,但对茶具却有一种极为朴素的认识。

不过,陈英泽一直觉得,自己是“被选择的”。因

为在他刚踏入南京艺术学院开始学习首饰设计与金

属工艺专业的时候,他根本想不到自己会爱上金工这

门手艺,并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对于很多年轻人来

说,这是一门单调又枯燥的工艺。当时的陈英泽也不

例外,他一度为能转入自己擅长的美术专业而绞尽脑

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很排斥金工这个专业,

觉得它只是一门乏味的工艺。但在我根据自己的思

考做完毕业设计之后,才发现其实这个专业和画画没

有什么区别,金属和锤子成了我的笔和纸,如果想创

作,它也是可以做表达的。”

从被选择到自己主动接受,再到非常热爱这门工

艺,陈英泽前后花了三年的时间。毕业后,他便和志

趣相投的同学曹浩创立了“南作器工作室”,如今已经

有6年的时间。经过一番波折,两人将最终的落脚点

选在了景德镇。

最好的永远是下一个工作室发展至今,他们已经组建了一支6人的小

团队。但大家一起努力,一个月也只能做出8把普通

“想着明天还能继续做而欢喜,那一定是热爱。”

为了做出令自己满意的作品,陈英泽总是不计时

间成本地“任性而为”,即便是已经谈好价钱的客订

壶,他依然会保持着这份追求完美的执着。陈英泽

说:“我希望别人看到我们做的银壶是心生欢喜的。

我觉得,如果它们是能给别人带来欢喜的,那么,至少

对我来说,算是一件还可以的东西。”陈英泽对自己还

有更高的要求,他希望不仅仅是当下的欢喜,而是经

得住时间的考验,能够长久地被人们喜爱:“这个目标

很高,所以我才要更努力,不敢造次。”

手工制作银壶费时费心,不但要经过复杂的工

序,如熔银、手工延展、定尺寸、毛坯、粗坯、精坯、表面

肌理锤击等十多个步骤环节,而且还要长时间的全情

投入、全神贯注。然而,重复是金工手艺的基础,无数

次的敲打和烧炙,旁人看似千篇一律,但在陈英泽眼

中,每一次的落锤和退火,都是为了越来越接近心目

中的那把壶。“日复一日的敲敲打打看似随意,其实跟

画画一样,需要感受它的‘势’。”陈英泽很享受这种一

做就是一天的状态,只有他自己明白,每一次落锤的

轻重缓急和角度高低,都会让银器产生剧烈变化。这

一锤锤打出来的,其实是银器的生命力。

陈英泽说,他所有的作品都没有图纸,只有在做

的过程中沉淀下来的才是设计。他还笑说自己喜欢

“瞎搞”,很多作品都是从制作失败的作品中改造而来

的,比如他将一个敞口杯、一个本要用于梨形壶上的

壶嘴,以及自己随手拿菜刀砍下的一块木头等几个零

件,信手组合拼凑在一起,变成了一件有趣的玩意。

如今我们看到的他的作品常常是经过很多版本

的层层迭代,才有了现在的模样,和最初的它们早已

大相径庭。对于作品,爱折腾的陈英泽永远不满足于

现状,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心境,不同的视角下,他

对每一件银壶都会有不同的解读。所以,他觉得每个

当下都要呈现自己喜欢的状态。

生活周刊×陈英泽

05达人

Q:你觉得什么才是好的作品?

A:如果做出来的东西是有人愿意看,能给

人带来欣喜,或者是能给人带来一些思考的,我

都觉得算是好作品。至于他产生了什么样的思

考,不论他觉得我们的作品是美还是丑,都不重

要,只要他能客观评述,讲出他的看法,我就觉

得这件作品是有意义的。

Q:为什么把工作室开在了景德镇?

A:首先压力小,然后这里氛围很好,适合创

作。有很多设计师和年轻人在这里打拼,我们

是带着学习的心态来到景德镇,希望自己做的

东西能在器型、线条等方面得到前辈们的指点

和建议。还有一点是,这里有让别人愿意接触

银器的窗口。

Q:你学的是金工专业,可以涉及很多金属

材质,为什么偏偏只选择了银壶?

A:因为我没有时间。金工的门槛太高,也非

常耗费时间、精力和资金。工作室刚开始的时

候,我们没有钱,但工具都非常贵,买一把锤子就

要五六百块钱,现在我们工作室有几十把锤子。

还不仅仅是锤子而已,金工需要很多工具和器

械,这对我们的压力其实是非常大的。金工不

像别的一些手工艺,不是你满身才华就足够的,

还需要一股劲,不觉得这些事是负担的那股劲,

让我觉得这件事情是可以做下去的。

Q:你现在有助手帮忙,还会亲自做作品吗?

A: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疑问,但我的回答

是,怎么可能不做。就因为我能自己做才会觉

得安定。我前段时间回老家十天,然后那些天

就因为没有做东西让我觉得很恐慌。你会不由

自主地自我谴责,而不是别人认为的,觉得你在

玩是很开心的状态。正因为你很认真在做,别

人才会喜欢你的作品。

比如,山水系列就是由石棱系列发展而来,“我

开始做山水壶,就是觉得石棱系列有点花哨,让人觉

得像在炫技。因为那是参考了国画中凹凸不平的石

头肌理,专门从肌理的角度入手,是一个装饰的逻

辑。所以,后来我在做山水系列的时候,就加入了一

些人文元素,我可以把它当成画或者浮雕来做,这是

另外一个逻辑,有这样一个升级的过程。”难怪,陈英

泽选不出自己最喜欢的作品,因为对他来说,最好的

永远是下一件。

不断创作才有可能性除了不断进化已有作品,陈英泽也一直在坚持

创作和创新。在一次偶然的写生中,陈英泽发现,现

实的困境和理想的自由似乎可以用“鹤”来表达:“我

是一个随性自由的人,闲云野鹤的生活是我所向往

的。哪怕在物质方面简陋一些也没有关系。”接着,

他又在大漆设计师陈方的工作室里发现了激发创作

灵感的漆器手镯,于是他在此基础上想到了制作香

炉的创意。

香炉的外层是一件漆器手镯,香炉炉盖上,几只

仙鹤作飞跃状,轻烟从缝隙处袅袅升起……陈英泽

和曹浩两人携手完成了这件名为《青天上》的仙鹤

炉。“我觉得这个镯子就像一个箍,他有一个固定的

形态,我们需要去适应它,同时也是在改造它,这特

别像我们和社会的关系。”

陈英泽和“南作器”一直喜欢做关于自然的物件,

银壶做久了,他开始有了新的想法——壶也不一定要

是规整的形状。于是,陈英泽又尝试做了几只鹅卵石

造型的茶壶。他不断将源于自然和生活的那些想法,

糅合传统,创造出属于日常本身的银器用具。

陈英泽还热衷于实验性的创作,做了很多茶壶

以外的物件,比如茶盘、碟子、盒子等等,因为太实验

性了都无法做成产品,纯粹是为了自己过瘾:“我超

爱做这些实验作品,宁愿不赚钱也要继续做。这样

才会让我觉得一直有创新的可能性,如果每一件事

情都想着赚钱,我觉得很没意思。”

虽然,陈英泽接触金工已经有九年之久,但或许

还只是一个开始。他说,手工艺需要时间,需要安定

的状态,才能进行更好的创作:“我一直觉得,做手工

艺一定要让自己处于幸福的状态,你的创作才会看

起来是积极的,没有负能量。”

的银壶,如果工艺复杂一些,时间就更不好说了。

每天付出的是加倍的辛劳,但收益远不及流水线上

的产品。对于这点,陈英泽从一开始就想得很通

透,“从决定做这件事开始,我就知道是赚不了钱

的,不过是维持正常生活的状态罢了”。但越做越

喜欢的陈英泽已然无法放弃,他热爱这门手艺,甚

至一天不动手敲敲打打就会觉得不舒服。他说:

都说“水为茶之母,器为茶之父。”茶道的精

神在于器,而茶器之中,又“以银壶为尊”。这也

使银壶让人觉得有距离感,尤其是对年轻人而

言。然而,来自福建漳州的九零后陈英泽却爱上

了一件更让人有距离感的事——打银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