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院 103 - people

1
3 10 孤独的梦幻 我是一个消极的悲情主义者。这么说,对自己着实有 点儿残忍,不过真实的情况或许更为糟糕。对那些激昂的 旋律、正向的人事、鲜的场面,我真是提不起一点的兴趣,甚 至已有些厌恶了。我常怀疑它们的逻辑架构以及所要抵达 的真实目的,总觉得这些东西很假,倒不如虚构的小说真, 恐怕也是因了这个原因,我当初才胆敢写起小说来。如果 把虚构这门艺术当成一个女人,当初对小说的感觉就是爱, 现在四年多过去了,我发现我深深地爱上了写小说,不能自 拔了。到现在,我还真是为了这个女人而活着,就像前头所 说的,我对生活失去了最为原始的激情。迷惘、挣扎的结 果,就只能像一只自愿离群的麻雀一样,躲在那个阴冷、潮 湿的角落里,享受孤寂带给我的愉悦,腿脚站麻了,就原地 扑腾几下子。却就在不尽人意的角落,我自认为发现了一 些东西,在这笨拙的虚构中,我看清了自己眼中的真实,因 为虚构带给我的真实,是我在现实中无法看清的。 长时间以来,我被焦虑所折磨,我痛绝了这种绵绵的感 觉,它就像无色的毒气一样,慢慢地浸透我体内的每一寸空 间。连续两年都会有一周的失眠之夜毫无征兆地冒出来, 一个人大半夜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无法安静下来,今年这回 还是服了些中药之后方才好转过来。那几天的深夜里,我 重复反问自己:人究竟是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后来我 打电话给朋友,朋友在电话里打着哈欠说: “你这个问题呀, 世界上就一种人清楚。”我赶紧问: “谁?”朋友大笑起来,说: “你个呆子,门卫啊!”朋友的回答让我放声大笑,还真解了 我心里的疙瘩。每次想起朋友的话,我总要笑好久,且还要 在心里骂道: “你呀,还真是个呆子。”想起来,这两年我写了 很多的少年小说,几乎都是在晦暗的心境下写一些遥远的 东西。我突然发现,我原来是如此迷恋那种俗世的东西,那 种有着烟火气息的日子,我曾经奢侈地拥有过,现在我无比 怀念它们。每次回老家,走在吵闹的集市上,听着那暧昧的 讨价声音,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总能快乐很久。 既然那些日子已经遗失了,我也就只能在小说的虚构 过程中,无限度地去怀念。悲情的我竟就在这反复的劳作 中找寻到了慰藉。那块属于我的地方,或许就是《我从未见 过麻雀》中的那块谷子地,一旦我放开跑入,我的悲情便渐 渐消解,反而变得浑圆可爱了。在山羊追逐吃谷的雀群时, 大地上则出现了有如处女般圣洁的秩序,神性就降临在了 人间。我向往充满神性的东西,因为神一旦出现,我的寂寞 与悲情,神就会看见。在神缓缓降临的时刻,我不至于过于 孤独,世上至少有神在伴着我。而神走了的时候,神的影子 便投射在我的身上,我与神也就合体了,这是我至死都想达 到的境界。《我从未见过麻雀》中的山羊,就是那位追神的少 年,他在见证世界的荒凉。少年对神的追求是那么的热烈, 那么的纯粹,然而他却跌倒在了现实的淤泥里,被困住了双 腿,几度爬不起来。他满眼泪水,挣扎着想站起,在多次徒 劳的尝试后,他放声哭了起来。这时他朝东天望去,只见那 里黑云滚滚,电闪雷鸣,天地混沌一片,他再次想起那个久 远的问题:我这是向何处去啊?他一时竟泣不成声。 少年的境遇也正是我此时的境遇,只是这种境遇要抽 象一些,它是内心里的一种幽暗成分,也是虚妄的现实带给 我的致命一击。某些天,当我试图逃离现实的泥沼的时候, 竟不由自主地进入了那片谷子地,与此同时,那群麻雀也从 天而降,落在了谷子地里。它们是如今这个世上最为孤寂 的一个群体。我与它们相遇的时分,就悄无声息地建立起 了某种带着神性的联系。也就是说,当雀群出现的时候,我 的存在也有了意义,当雀群发现了那个顽劣的少年时,雀群 的起飞也产生出意义。我以为在这玄妙的追逐过程中,人 最为本真的意义会凸显出来,然而行进到结尾时,我才悲伤 地发现,所有的意义仅仅是我的一厢情愿。原来这种意义仅 存于真实而又遥远的梦幻中,那种真实,让人感到刻骨铭心, 以至它在广袤的大地上透射出最为耀眼的图影,现实就在这 图影之中不断组合,反复勾勒,呈现出常人所无法感知到的 超现实,人类最原初的良善就藏匿于此。当我每次主动将自 己置身于现实的泥沼中时,我总是努力试图唤起人身上已经 丢失了的性灵。不过梦幻终究是梦幻,很快就破灭掉了。 (作者系鲁迅文学院第三十二届高研班学员) 范墩子 自然之声张羊羊和他的自然写作 如果必得有所比较,相对于诗歌和小说,散文这种 文体更接近写作者内心,更具情感的真实性。也就是 说,散文写作是一个作家树立自己和暴露自己的最直接 的方式。 和作家张羊羊相识在鲁院的学习中。某一日,羊羊 在班群发了一张图片,是一丛绿叶衬托下的星星点点的 蓝色小花。不知是不是因为拍摄角度的关系,图片中那 些蓝色小花在清薄的晨光下,有一种轻盈的梦幻一般的 娇柔姿态,很是动人。羊羊说那种花名叫婆婆纳,是他最 喜欢的花。 依照常规审美,我想一个男性大概不太容易喜欢这样 一种小花,比起贵气的牡丹花的盛大和热烈,它显得过于 柔软和微渺,似乎只有一颗柔软的心才可以关注到。但事 实上,在我近日读张羊羊关于植物、动物以及人物系列的 几组散文之后,我恰是读到了羊羊内心这样一种柔软。 羊羊在散文《大地公民》“动物系列”中《獾子》那一篇 的近结尾处写道:“有时候,我特别想穿上獾子的皮毛,出 现在地方志分明记录了有獾子的乡野,因为闻得到伙伴的 气息,那些原本以为消失了的獾子们从角落里探出头来。 我原来是认得它们的,那个叫小明,那个叫小朋,那个叫小 友……我和它们在一起特别快乐,我不再双脚直立行走, 那是多么难看的走路姿势啊。我四肢踏地,在草丛中奔 跑。头顶有那么多星星,我们商量着今晚的活动,先偷张 羊羊家的玉米吃,再把张羊羊那个喜欢吃我们同伴的朋友 家的红薯地翻一个遍……等妈妈叫我们了,我们就唱着胜 利的歌儿回家去。”实际上,在我读到这些文字的时候,我 原本很平静的内心,突然就有一股潮水难以抑制地涌上 来,并迅速占据了我的眼眶。我在想,倘若没有一颗足够 柔软的心,写作者张羊羊不会情愿放弃作为一个高贵的人 的身份,宁愿自己是一只四肢踏地的獾子,“在草丛中奔 跑”,去和同伴“商量今晚的活动”,“唱着胜利的歌儿回家 去”。倘若没有对自然生命最真切的爱,羊羊在他关于自 然写作的一系列散文作品中,就不会谦恭地低下身子,把 自己与作品里那些茨菰、韭菜、蒲公英、草莓、青菜、羊、燕 子、布谷、獾子、鼹鼠等放在人类看来有些卑微的高度来相 遇并深情注视。 这似乎又涉及到一个命题,即一个自然写作者,如何 在文本中更好地处理人和自然的关系。更多时候,作为在 自然界自封具有优先权的人,对一些被定义为低微的生 命,大都是俯视、征服、控制,以及改造。但羊羊选择了爱、 尊重、怜惜、关怀,与它们同频率呼吸,同节奏欢乐。在他 的散文中,羊羊这样写那些植物和动物:“茨菰外相胖笃笃 的,性格极瘦,要脂膏厚重的东西来‘喂’”;“我感觉蒲公英 是有牙齿的,她把孩子们紧紧咬在身边”;“以前我把茄子 叫做米饭的情人,再想想米饭和青菜更门当户对”;“燕子 之所以‘游牧’并不纯粹是追逐阳光去的,它们喜欢在空中 捕食飞虫,边飞边长着嘴优雅地把蚊、蝇之类的小型昆虫 迎入嘴里”……诸如此类种种的描写,除了像一段音乐旋 律中的泛音,使羊羊散文的语言充满灵动的气息和跳跃性 的节奏之外,更让人对自然界的一切生命油然滋生出平等 的热爱、深情甚至是欣喜,让人感觉到世界万物的明亮和 清澈足够温暖人性世界里的恒常的冷漠。包括羊羊在他 的散文叙述中,还会以自然生命自己的方式去报复和抵抗 那种叫人的物种对于它们的毫无道德标准的戕害。比如 前面提到的獾子,商量着要“先偷张羊羊家的玉米吃,再把 张羊羊那个喜欢吃我们同伴的朋友家的红薯地翻一个 遍……”等等。显然,这种报复和抵抗对于他写到的“对吃 充满着无耻的想象力”的人过于轻柔,但真正轻柔的东西 能够有多大的仇恨的力量呢?它不过是同样内心柔软的 羊羊这样一个自然写作者对万物众生平等的一种呼唤、渴 望以及宽恕。 不仅如此,对于现实生活中的一些困顿,人类、植物、 动物生存体系中的一些矛盾、冲突,以及试图寻求着的平 衡,羊羊亦是用他一贯温润的笔法,柔和地在纸上画出一 个似乎隐而不见却又发人深省的问号:“奶奶,你只是一个 农民,在我活着的亲人中惟一的纯粹的农民,你知道土地 病了吗?土地喊疼,野花梦见了它的尖叫。土地病了,没 有看病诊所,没有看病的好大夫,土地究竟生了什么病?” 这是羊羊对于现实的诘问,是一个写作者对于社会的使 命、责任、担当,以及不回避。所有这一切,都是羊羊对于 自然、对于生命所持有的态度,并成为他关于自然写作的 内核和灵魂,生发于自然,最终回到对自然的爱。 和羊羊以及他的散文相识,似乎还需要提提他的喜欢 喝酒。羊羊在他的散文《米酒》里写道:“记得有朋友提到 过我的一句诗‘今日我要把酒灌醉’,也只有他注意到了诗 句里主宾的关系。我一向把酒当成好朋友,他当然是有生 命的……”羊羊已然对酒如同他的文字,彼此间做了相悦 的知己,甚至形同至诚的爱情。但羊羊的喝酒不像我们北 方那边男人的喝酒,需得度数高达50度以上的烈性酒,喝 出一种恣意妄为、酣畅淋漓的气势来。羊羊喜欢喝的是他 江苏家乡的那种米酒,大概十几度的度数,“颜色像米浆, 从浑浊苍茫之远,到清澈透明之近,这江南最好的酒,喝一 口,仿佛触摸到妈妈的体温。”这一点很与他散文语言的风 格相贴近。从总体上来说,羊羊的散文语言不温不火,从 容自在,娓娓而生,呈现出一种天然和自然。但羊羊因为 丰富的阅读,会将这种阅读直接介入到自己的散文中,让 语言有了米浆的圆润浓稠的味道,却随意、契合,没有一点 疏离感。他还将大量的古诗词,像墨入宣纸一般化解到自 己的文字里,使文字更具有米酒那种浑浊苍茫之远。他的 散文,既浸淫了古典文学的韵味,又有着当代文人的温文 尔雅,且文字完全是在自己的性情里延伸,寻常处有新意, 激烈处有沉静,清劲耐读,像我们北方筋道十足的面,即便 反复地咀嚼,仍是兴味十足。记得作为同学,我曾多次劝 羊羊少喝酒为宜,羊羊说:如果没有酒,就没有文字了。也 许,正是江南那种绵软却不乏清劲之风的米酒给了羊羊精 神上同等品质的滋养,使得羊羊的散文读罢仍有余音绕梁 的味道。 对于羊羊的散文,尚有一点是值得商榷的:倘若羊羊 在他米酒特性的文字里,能够渗入一点决绝的、烈性的、冲 突的,甚至略显侵犯性的东西,是不是更会让人觉出酒本 身带给人的醉人的快意? (作者系鲁迅文学院第三十二届高研班学员) 书海一瓢 心灵上的彩虹之桥读吉利力·海利力诗集《丝路的眼睛》 在尘世上,在人群中,总有一些美妙而可爱的同类,令 人一见倾心,他们就像棵棵制造益氧的树,为大地输送爱 与绿荫。诗人即是如此,当你与他交往,当他的言语在你脑 中吟唱,当他的声音在你心里回响,他的诗句瞬间能把你 照亮。 与诗人吉利力·海利力相识是偶然,也是必然。因为爱 诗,早就听说过他的大名。2015 年,新疆诗人沈苇来阿拉尔 为文学爱好者授课,返程时,我与诗人郁笛送他。到阿克苏 机场,一位大个子维吾尔族男人早已恭迎多时,他就是吉 利力·海利力。初次见面,感觉如遇到了失散多年的兄弟, 一种融融的友情冲撞着四个爱诗人的心。当时,吉利力·海 利力还说了一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们诗人是灵魂同根的 兄弟。”他的话传达出了我们共同的心声。 从此,友谊之树越长越大,吉利力·海利力与我同城相 居,我们交往也越来越多,诗友兄弟之情也愈发香浓。他学 识渊博,为人感性淳朴,常常出语成诗,令人眼亮心喜,与 他谈诗论艺是一种滋养和享受。 他这样论诗和诗人:诗人是人类的孩子,新疆是诗人 的天堂。诗人孤独,诗神也孤独。诗歌出自于诗人的灵魂工 厂。诗人是分离的两个人,一个生活中的俗人,一个文字中 的神。真诗人是捧出自己心肝给世界的人。 有次,他说,我们的灵魂里住满了诗,我的诗歌兄弟, 愿诗歌的太阳每天照耀你。 我顺手记下他的话,深感他对诗歌的虔诚与纯粹,更 加敬佩他了,深感他的诗意是天生的,他是诗的孩子,连吉 利力·海利力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首绝妙的诗。 随着他的诗歌被老翻译家苏德新变成汉语,他也渐渐 被更多的汉族文人所知,他从年少时就开始用母语进行诗 歌创作,已发表诗歌800余首,曾三次获得汗腾格里文学 奖以及各种维吾尔族文学大奖,是1980年代维吾尔族新 诗代表诗人之一。但他从不提起自己曾获得的奖项。他关 注的是诗歌本身,追求诗人合一、精神修炼、真善美的歌 唱。他说,真正的诗歌是人类共同的音乐,是沟通,是交 融,是心灵架起的彩虹之桥。它拥抱善和美,它超越种族、 肤色及一切隔阂,把光明、爱的能量传扬出去,是我们永远 不朽的旗帜。 此次,他的汉译诗集《丝路的眼睛》能很快出版,真为他 欣喜,还能够大面积地捧读他的诗歌,听着他那长长短短的 心语,再次体验到他灵魂彩虹的奇妙!一时,心头涌起感动的 洪波,有太多的话语想要表达,竟不知从何说起。 沙子是沙漠的源头,雪山是长河的乡土,诗人是诗歌 的缘由。首先,吉利力·海利力是个诗意浸润的人,这个 “诗”含苞着那个“湿”,他有一颗潮湿的灵魂,他有一双湿 漉漉深情的眼睛。虽然他生长在干燥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边 缘,荒芜粗粝的自然却赋予他葱郁绮丽的想象,正如他背 后在大漠戈壁上开垦绿洲家园的人群一样,他们一张嘴就 能歌,一伸手就能舞。 他的诗真挚、坦诚、新奇、开阔、容量巨大,就像这条穿 越西域的古丝绸之路一样,承载各种文化和梦想,充满着 差异融合的力量,常常有令人惊叹的佳句,并刻写着鲜明的 地域标记。如:“来吧/驼队/我的丝路五彩缤纷/我会把你们 平安送达驿站/各种宗教汇成木卡姆/在此歌唱/我是荒芜的 精华/我是旅者的驿站/是水、火和灵魂/我存在了几千年/有 着各种各样的精神和形象”。 “我如一支射向无限的箭”, “沙 漠是一座燃烧的海”, “我是商人/把愚昧装上马车/拉到巴扎 上/想找一个比我更愚昧的人/一次卖光”, “为何非到麦加不 可/祖国就是我的麦加”,“一个不爱 一个爱/冰在燃烧我 火焰般的心”,“现代化的原始男人们”,“我在人群中挖掘 诗歌/一一翻遍灵魂” ,这些钻石一样有力而闪烁的句子在 诗中俯拾皆是,是诗集中的眼睛,也是《丝路的眼睛》。 “呵 诗人 你将/山川 河流 果园 露珠/唱得精 疲力竭/在你身后 追随着一伙兔子歌手/重复着你那美丽 的诗句” 。吉利力·海利力是一个有着浓重诗人情结的人, 在他的这本诗集中关于诗与诗人的诗就有七八首,这大概 源于他早年的想象和后来海量的诗歌阅读。 年少时,吉利力·海利力有着天然的乡村经历,他曾放 着羊群任其在荒原上散漫,自己则躺在沙丘上望天追云, 看彩霞灿烂,尝大漠烈风。他观察蚂蚁和蜥蜴,与野花交流, 和树木对语。使他的诗里有了奇异梦幻的色彩,如他的小诗 《致爱人》: “从你的双眼寻找着小船/梦中的我变成了缥缈的 烟火/闪烁中歌声响彻在两岸/梦幻里划行着无数的小船/为 我运载来斑斓的花环”。 这首诗空灵得如同一朵缥缈的云。 又如他的长诗《沙人之歌》,他在诗中塑造了一个奇幻 的沙人, “我生于沙/消解你的干渴/逃出沙丘下的寓言宫 殿/去向沉寂而喧嚣的精神彼岸” ,可以说,他的沙人形象, 又为文学家族中增添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典型。他多次写到 沙漠中映现的海市蜃楼,他是看到过这种神奇景象幸运的 诗人。因此他说,大自然不说话,但它的话都交给了山、水、 花、鸟、风云及沙漠来说了,仔细倾听,所有的声音都是众 神的声音,都是上帝的声音,都是诗歌的声音。 吉利力·海利力有着丰厚的文学修养,对文学的涉猎 主要有三个方面,即维吾尔族传统系列、中国古代与当代 文学、西方文学。他说起古今中外的经典名家名作来如数 家珍:从屈原、杜甫、白居易、王昌龄,到艾青、徐志摩、舒 婷、北岛、海子、吉狄马加、莫言、贾平凹,他还曾研读过多 年的西方诗歌。他说,世界文学也是我的文学,地球是个大 巴扎,所有的国家、民族都应该相互交往,普希金、里尔克 也是中国的,鲁迅、艾青也是世界的。 敞开心灵的阅读和写作使吉利力·海利力获得了广博 的胸襟和豪迈的人类情怀,我把他比喻作三条河流汇集一 身的第四条河流。我还相信,他的第四条河也必将在新疆 这片土地上浇灌出自己的诗歌绿洲。 如今,吉利力·海利力已开始用汉语写作,他在《致新 疆》的诗里写道: “诗歌是我们的母语/人类是个整体/我们 手拉手/朗诵诗篇/共同为这片土地祝福” 。当下,随着国家 “一带一路”的宏伟构想的加快实施,新疆这条丝绸之路上 的古老通道又焕发出了青春。这块生长着光荣与辉煌、流 淌音乐与美酒的土地,也必将迎来如诗般的前景。 (作者系鲁迅文学院第三十三届高研班学员) 桃李天下 责任编辑:王 2017年11月6日 星期一 文学院 张兵 为鲁迅文学院第三十二届高研班 学员,其长篇小说《奋斗者》近日 由民主与建设出版社出版。小说通过描写一个人 的奋斗史,反映了改革开放以来的社会变迁。每 个人为了改变命运不断奋斗,汇聚起来,形成改 变中国的巨大力量。本书向千千万万创业者致以 崇高敬意。 安昌河 为鲁迅文学院第十三届高 研班学员,其长篇小说《羞 耻帖》近日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小说融汇 了作家此前创作的全部艺术经验,艺术探索和 人性探索交织在一起,人性探查的范围扩大了, 人性恶与人性善复杂纠缠,散发着浓郁的安昌 河作品独有的“土镇”气味。小说呈现了土镇居 民即将惨遭灭绝之前的生命状态。死亡将至, 土镇依旧一派忙碌:陶一民为了保护情人的骸 骨不被人掘去而寝食难安;边菊就要引领自己 的第一个亡者步入死亡小径,为此她做着精心 准备;土地爷一边整理待亡者们的生前事状,一 边为要不要跌入“罂粟之田”在云端苦苦挣扎; 身患恶疾的王书求生不得,终于在土镇上岸,他 能否得到亲人许诺的那个“完美的死亡”?小说 对人性的理解更为深切宽广,深寓着超越人性 恶的悲悯力量,表达了更为深广的人性批判和 自我批判。 朱成玉 为鲁迅文学院第三十三届 高研班学员,其散文作品集 《为一朵花披上袈裟》近日由山西人民出版社出 版。作者抱着一种向世界表达善意的态度,以独 特的视角、细腻的笔触,记录平凡生活中的一抹 亮色,一点暖意,于细微处见真情,具有打动人心 的力量。文笔清新、优美,意境悠远,淡而有味。 我思我写

Upload: others

Post on 27-Dec-2021

5 views

Category:

Documents


0 download

TRANSCRIPT

Page 1: 文学院 103 - People

310

孤独的梦幻我是一个消极的悲情主义者。这么说,对自己着实有

点儿残忍,不过真实的情况或许更为糟糕。对那些激昂的

旋律、正向的人事、鲜的场面,我真是提不起一点的兴趣,甚

至已有些厌恶了。我常怀疑它们的逻辑架构以及所要抵达

的真实目的,总觉得这些东西很假,倒不如虚构的小说真,

恐怕也是因了这个原因,我当初才胆敢写起小说来。如果

把虚构这门艺术当成一个女人,当初对小说的感觉就是爱,

现在四年多过去了,我发现我深深地爱上了写小说,不能自

拔了。到现在,我还真是为了这个女人而活着,就像前头所

说的,我对生活失去了最为原始的激情。迷惘、挣扎的结

果,就只能像一只自愿离群的麻雀一样,躲在那个阴冷、潮

湿的角落里,享受孤寂带给我的愉悦,腿脚站麻了,就原地

扑腾几下子。却就在不尽人意的角落,我自认为发现了一

些东西,在这笨拙的虚构中,我看清了自己眼中的真实,因

为虚构带给我的真实,是我在现实中无法看清的。

长时间以来,我被焦虑所折磨,我痛绝了这种绵绵的感

觉,它就像无色的毒气一样,慢慢地浸透我体内的每一寸空

间。连续两年都会有一周的失眠之夜毫无征兆地冒出来,

一个人大半夜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无法安静下来,今年这回

还是服了些中药之后方才好转过来。那几天的深夜里,我

重复反问自己:人究竟是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后来我

打电话给朋友,朋友在电话里打着哈欠说:“你这个问题呀,

世界上就一种人清楚。”我赶紧问:“谁?”朋友大笑起来,说:

“你个呆子,门卫啊!”朋友的回答让我放声大笑,还真解了

我心里的疙瘩。每次想起朋友的话,我总要笑好久,且还要

在心里骂道:“你呀,还真是个呆子。”想起来,这两年我写了

很多的少年小说,几乎都是在晦暗的心境下写一些遥远的

东西。我突然发现,我原来是如此迷恋那种俗世的东西,那

种有着烟火气息的日子,我曾经奢侈地拥有过,现在我无比

怀念它们。每次回老家,走在吵闹的集市上,听着那暧昧的

讨价声音,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总能快乐很久。

既然那些日子已经遗失了,我也就只能在小说的虚构

过程中,无限度地去怀念。悲情的我竟就在这反复的劳作

中找寻到了慰藉。那块属于我的地方,或许就是《我从未见

过麻雀》中的那块谷子地,一旦我放开跑入,我的悲情便渐

渐消解,反而变得浑圆可爱了。在山羊追逐吃谷的雀群时,

大地上则出现了有如处女般圣洁的秩序,神性就降临在了

人间。我向往充满神性的东西,因为神一旦出现,我的寂寞

与悲情,神就会看见。在神缓缓降临的时刻,我不至于过于

孤独,世上至少有神在伴着我。而神走了的时候,神的影子

便投射在我的身上,我与神也就合体了,这是我至死都想达

到的境界。《我从未见过麻雀》中的山羊,就是那位追神的少

年,他在见证世界的荒凉。少年对神的追求是那么的热烈,

那么的纯粹,然而他却跌倒在了现实的淤泥里,被困住了双

腿,几度爬不起来。他满眼泪水,挣扎着想站起,在多次徒

劳的尝试后,他放声哭了起来。这时他朝东天望去,只见那

里黑云滚滚,电闪雷鸣,天地混沌一片,他再次想起那个久

远的问题:我这是向何处去啊?他一时竟泣不成声。

少年的境遇也正是我此时的境遇,只是这种境遇要抽

象一些,它是内心里的一种幽暗成分,也是虚妄的现实带给

我的致命一击。某些天,当我试图逃离现实的泥沼的时候,

竟不由自主地进入了那片谷子地,与此同时,那群麻雀也从

天而降,落在了谷子地里。它们是如今这个世上最为孤寂

的一个群体。我与它们相遇的时分,就悄无声息地建立起

了某种带着神性的联系。也就是说,当雀群出现的时候,我

的存在也有了意义,当雀群发现了那个顽劣的少年时,雀群

的起飞也产生出意义。我以为在这玄妙的追逐过程中,人

最为本真的意义会凸显出来,然而行进到结尾时,我才悲伤

地发现,所有的意义仅仅是我的一厢情愿。原来这种意义仅

存于真实而又遥远的梦幻中,那种真实,让人感到刻骨铭心,

以至它在广袤的大地上透射出最为耀眼的图影,现实就在这

图影之中不断组合,反复勾勒,呈现出常人所无法感知到的

超现实,人类最原初的良善就藏匿于此。当我每次主动将自

己置身于现实的泥沼中时,我总是努力试图唤起人身上已经

丢失了的性灵。不过梦幻终究是梦幻,很快就破灭掉了。

(作者系鲁迅文学院第三十二届高研班学员)

□范墩子

自然之声——张羊羊和他的自然写作 □黄 璨

如果必得有所比较,相对于诗歌和小说,散文这种

文体更接近写作者内心,更具情感的真实性。也就是

说,散文写作是一个作家树立自己和暴露自己的最直接

的方式。

和作家张羊羊相识在鲁院的学习中。某一日,羊羊

在班群发了一张图片,是一丛绿叶衬托下的星星点点的

蓝色小花。不知是不是因为拍摄角度的关系,图片中那

些蓝色小花在清薄的晨光下,有一种轻盈的梦幻一般的

娇柔姿态,很是动人。羊羊说那种花名叫婆婆纳,是他最

喜欢的花。

依照常规审美,我想一个男性大概不太容易喜欢这样

一种小花,比起贵气的牡丹花的盛大和热烈,它显得过于

柔软和微渺,似乎只有一颗柔软的心才可以关注到。但事

实上,在我近日读张羊羊关于植物、动物以及人物系列的

几组散文之后,我恰是读到了羊羊内心这样一种柔软。

羊羊在散文《大地公民》“动物系列”中《獾子》那一篇

的近结尾处写道:“有时候,我特别想穿上獾子的皮毛,出

现在地方志分明记录了有獾子的乡野,因为闻得到伙伴的

气息,那些原本以为消失了的獾子们从角落里探出头来。

我原来是认得它们的,那个叫小明,那个叫小朋,那个叫小

友……我和它们在一起特别快乐,我不再双脚直立行走,

那是多么难看的走路姿势啊。我四肢踏地,在草丛中奔

跑。头顶有那么多星星,我们商量着今晚的活动,先偷张

羊羊家的玉米吃,再把张羊羊那个喜欢吃我们同伴的朋友

家的红薯地翻一个遍……等妈妈叫我们了,我们就唱着胜

利的歌儿回家去。”实际上,在我读到这些文字的时候,我

原本很平静的内心,突然就有一股潮水难以抑制地涌上

来,并迅速占据了我的眼眶。我在想,倘若没有一颗足够

柔软的心,写作者张羊羊不会情愿放弃作为一个高贵的人

的身份,宁愿自己是一只四肢踏地的獾子,“在草丛中奔

跑”,去和同伴“商量今晚的活动”,“唱着胜利的歌儿回家

去”。倘若没有对自然生命最真切的爱,羊羊在他关于自

然写作的一系列散文作品中,就不会谦恭地低下身子,把

自己与作品里那些茨菰、韭菜、蒲公英、草莓、青菜、羊、燕

子、布谷、獾子、鼹鼠等放在人类看来有些卑微的高度来相

遇并深情注视。

这似乎又涉及到一个命题,即一个自然写作者,如何

在文本中更好地处理人和自然的关系。更多时候,作为在

自然界自封具有优先权的人,对一些被定义为低微的生

命,大都是俯视、征服、控制,以及改造。但羊羊选择了爱、

尊重、怜惜、关怀,与它们同频率呼吸,同节奏欢乐。在他

的散文中,羊羊这样写那些植物和动物:“茨菰外相胖笃笃

的,性格极瘦,要脂膏厚重的东西来‘喂’”;“我感觉蒲公英

是有牙齿的,她把孩子们紧紧咬在身边”;“以前我把茄子

叫做米饭的情人,再想想米饭和青菜更门当户对”;“燕子

之所以‘游牧’并不纯粹是追逐阳光去的,它们喜欢在空中

捕食飞虫,边飞边长着嘴优雅地把蚊、蝇之类的小型昆虫

迎入嘴里”……诸如此类种种的描写,除了像一段音乐旋

律中的泛音,使羊羊散文的语言充满灵动的气息和跳跃性

的节奏之外,更让人对自然界的一切生命油然滋生出平等

的热爱、深情甚至是欣喜,让人感觉到世界万物的明亮和

清澈足够温暖人性世界里的恒常的冷漠。包括羊羊在他

的散文叙述中,还会以自然生命自己的方式去报复和抵抗

那种叫人的物种对于它们的毫无道德标准的戕害。比如

前面提到的獾子,商量着要“先偷张羊羊家的玉米吃,再把

张羊羊那个喜欢吃我们同伴的朋友家的红薯地翻一个

遍……”等等。显然,这种报复和抵抗对于他写到的“对吃

充满着无耻的想象力”的人过于轻柔,但真正轻柔的东西

能够有多大的仇恨的力量呢?它不过是同样内心柔软的

羊羊这样一个自然写作者对万物众生平等的一种呼唤、渴

望以及宽恕。

不仅如此,对于现实生活中的一些困顿,人类、植物、

动物生存体系中的一些矛盾、冲突,以及试图寻求着的平

衡,羊羊亦是用他一贯温润的笔法,柔和地在纸上画出一

个似乎隐而不见却又发人深省的问号:“奶奶,你只是一个

农民,在我活着的亲人中惟一的纯粹的农民,你知道土地

病了吗?土地喊疼,野花梦见了它的尖叫。土地病了,没

有看病诊所,没有看病的好大夫,土地究竟生了什么病?”

这是羊羊对于现实的诘问,是一个写作者对于社会的使

命、责任、担当,以及不回避。所有这一切,都是羊羊对于

自然、对于生命所持有的态度,并成为他关于自然写作的

内核和灵魂,生发于自然,最终回到对自然的爱。

和羊羊以及他的散文相识,似乎还需要提提他的喜欢

喝酒。羊羊在他的散文《米酒》里写道:“记得有朋友提到

过我的一句诗‘今日我要把酒灌醉’,也只有他注意到了诗

句里主宾的关系。我一向把酒当成好朋友,他当然是有生

命的……”羊羊已然对酒如同他的文字,彼此间做了相悦

的知己,甚至形同至诚的爱情。但羊羊的喝酒不像我们北

方那边男人的喝酒,需得度数高达50度以上的烈性酒,喝

出一种恣意妄为、酣畅淋漓的气势来。羊羊喜欢喝的是他

江苏家乡的那种米酒,大概十几度的度数,“颜色像米浆,

从浑浊苍茫之远,到清澈透明之近,这江南最好的酒,喝一

口,仿佛触摸到妈妈的体温。”这一点很与他散文语言的风

格相贴近。从总体上来说,羊羊的散文语言不温不火,从

容自在,娓娓而生,呈现出一种天然和自然。但羊羊因为

丰富的阅读,会将这种阅读直接介入到自己的散文中,让

语言有了米浆的圆润浓稠的味道,却随意、契合,没有一点

疏离感。他还将大量的古诗词,像墨入宣纸一般化解到自

己的文字里,使文字更具有米酒那种浑浊苍茫之远。他的

散文,既浸淫了古典文学的韵味,又有着当代文人的温文

尔雅,且文字完全是在自己的性情里延伸,寻常处有新意,

激烈处有沉静,清劲耐读,像我们北方筋道十足的面,即便

反复地咀嚼,仍是兴味十足。记得作为同学,我曾多次劝

羊羊少喝酒为宜,羊羊说:如果没有酒,就没有文字了。也

许,正是江南那种绵软却不乏清劲之风的米酒给了羊羊精

神上同等品质的滋养,使得羊羊的散文读罢仍有余音绕梁

的味道。

对于羊羊的散文,尚有一点是值得商榷的:倘若羊羊

在他米酒特性的文字里,能够渗入一点决绝的、烈性的、冲

突的,甚至略显侵犯性的东西,是不是更会让人觉出酒本

身带给人的醉人的快意?

(作者系鲁迅文学院第三十二届高研班学员)

◤书海一瓢

心灵上的彩虹之桥——读吉利力·海利力诗集《丝路的眼睛》 □老 点

在尘世上,在人群中,总有一些美妙而可爱的同类,令

人一见倾心,他们就像棵棵制造益氧的树,为大地输送爱

与绿荫。诗人即是如此,当你与他交往,当他的言语在你脑

中吟唱,当他的声音在你心里回响,他的诗句瞬间能把你

照亮。

与诗人吉利力·海利力相识是偶然,也是必然。因为爱

诗,早就听说过他的大名。2015年,新疆诗人沈苇来阿拉尔

为文学爱好者授课,返程时,我与诗人郁笛送他。到阿克苏

机场,一位大个子维吾尔族男人早已恭迎多时,他就是吉

利力·海利力。初次见面,感觉如遇到了失散多年的兄弟,

一种融融的友情冲撞着四个爱诗人的心。当时,吉利力·海

利力还说了一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们诗人是灵魂同根的

兄弟。”他的话传达出了我们共同的心声。

从此,友谊之树越长越大,吉利力·海利力与我同城相

居,我们交往也越来越多,诗友兄弟之情也愈发香浓。他学

识渊博,为人感性淳朴,常常出语成诗,令人眼亮心喜,与

他谈诗论艺是一种滋养和享受。

他这样论诗和诗人:诗人是人类的孩子,新疆是诗人

的天堂。诗人孤独,诗神也孤独。诗歌出自于诗人的灵魂工

厂。诗人是分离的两个人,一个生活中的俗人,一个文字中

的神。真诗人是捧出自己心肝给世界的人。

有次,他说,我们的灵魂里住满了诗,我的诗歌兄弟,

愿诗歌的太阳每天照耀你。

我顺手记下他的话,深感他对诗歌的虔诚与纯粹,更

加敬佩他了,深感他的诗意是天生的,他是诗的孩子,连吉

利力·海利力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首绝妙的诗。

随着他的诗歌被老翻译家苏德新变成汉语,他也渐渐

被更多的汉族文人所知,他从年少时就开始用母语进行诗

歌创作,已发表诗歌800余首,曾三次获得汗腾格里文学

奖以及各种维吾尔族文学大奖,是1980年代维吾尔族新

诗代表诗人之一。但他从不提起自己曾获得的奖项。他关

注的是诗歌本身,追求诗人合一、精神修炼、真善美的歌

唱。他说,真正的诗歌是人类共同的音乐,是沟通,是交

融,是心灵架起的彩虹之桥。它拥抱善和美,它超越种族、

肤色及一切隔阂,把光明、爱的能量传扬出去,是我们永远

不朽的旗帜。

此次,他的汉译诗集《丝路的眼睛》能很快出版,真为他

欣喜,还能够大面积地捧读他的诗歌,听着他那长长短短的

心语,再次体验到他灵魂彩虹的奇妙!一时,心头涌起感动的

洪波,有太多的话语想要表达,竟不知从何说起。

沙子是沙漠的源头,雪山是长河的乡土,诗人是诗歌

的缘由。首先,吉利力·海利力是个诗意浸润的人,这个

“诗”含苞着那个“湿”,他有一颗潮湿的灵魂,他有一双湿

漉漉深情的眼睛。虽然他生长在干燥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边

缘,荒芜粗粝的自然却赋予他葱郁绮丽的想象,正如他背

后在大漠戈壁上开垦绿洲家园的人群一样,他们一张嘴就

能歌,一伸手就能舞。

他的诗真挚、坦诚、新奇、开阔、容量巨大,就像这条穿

越西域的古丝绸之路一样,承载各种文化和梦想,充满着

差异融合的力量,常常有令人惊叹的佳句,并刻写着鲜明的

地域标记。如:“来吧/驼队/我的丝路五彩缤纷/我会把你们

平安送达驿站/各种宗教汇成木卡姆/在此歌唱/我是荒芜的

精华/我是旅者的驿站/是水、火和灵魂/我存在了几千年/有

着各种各样的精神和形象”。“我如一支射向无限的箭”,“沙

漠是一座燃烧的海”,“我是商人/把愚昧装上马车/拉到巴扎

上/想找一个比我更愚昧的人/一次卖光”,“为何非到麦加不

可/祖国就是我的麦加”,“一个不爱 一个爱/冰在燃烧我

火焰般的心”,“现代化的原始男人们”,“我在人群中挖掘

诗歌/一一翻遍灵魂”,这些钻石一样有力而闪烁的句子在

诗中俯拾皆是,是诗集中的眼睛,也是《丝路的眼睛》。

“呵 诗人 你将/山川 河流 果园 露珠/唱得精

疲力竭/在你身后 追随着一伙兔子歌手/重复着你那美丽

的诗句”。吉利力·海利力是一个有着浓重诗人情结的人,

在他的这本诗集中关于诗与诗人的诗就有七八首,这大概

源于他早年的想象和后来海量的诗歌阅读。

年少时,吉利力·海利力有着天然的乡村经历,他曾放

着羊群任其在荒原上散漫,自己则躺在沙丘上望天追云,

看彩霞灿烂,尝大漠烈风。他观察蚂蚁和蜥蜴,与野花交流,

和树木对语。使他的诗里有了奇异梦幻的色彩,如他的小诗

《致爱人》:“从你的双眼寻找着小船/梦中的我变成了缥缈的

烟火/闪烁中歌声响彻在两岸/梦幻里划行着无数的小船/为

我运载来斑斓的花环”。这首诗空灵得如同一朵缥缈的云。

又如他的长诗《沙人之歌》,他在诗中塑造了一个奇幻

的沙人,“我生于沙/消解你的干渴/逃出沙丘下的寓言宫

殿/去向沉寂而喧嚣的精神彼岸”,可以说,他的沙人形象,

又为文学家族中增添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典型。他多次写到

沙漠中映现的海市蜃楼,他是看到过这种神奇景象幸运的

诗人。因此他说,大自然不说话,但它的话都交给了山、水、

花、鸟、风云及沙漠来说了,仔细倾听,所有的声音都是众

神的声音,都是上帝的声音,都是诗歌的声音。

吉利力·海利力有着丰厚的文学修养,对文学的涉猎

主要有三个方面,即维吾尔族传统系列、中国古代与当代

文学、西方文学。他说起古今中外的经典名家名作来如数

家珍:从屈原、杜甫、白居易、王昌龄,到艾青、徐志摩、舒

婷、北岛、海子、吉狄马加、莫言、贾平凹,他还曾研读过多

年的西方诗歌。他说,世界文学也是我的文学,地球是个大

巴扎,所有的国家、民族都应该相互交往,普希金、里尔克

也是中国的,鲁迅、艾青也是世界的。

敞开心灵的阅读和写作使吉利力·海利力获得了广博

的胸襟和豪迈的人类情怀,我把他比喻作三条河流汇集一

身的第四条河流。我还相信,他的第四条河也必将在新疆

这片土地上浇灌出自己的诗歌绿洲。

如今,吉利力·海利力已开始用汉语写作,他在《致新

疆》的诗里写道:“诗歌是我们的母语/人类是个整体/我们

手拉手/朗诵诗篇/共同为这片土地祝福”。当下,随着国家

“一带一路”的宏伟构想的加快实施,新疆这条丝绸之路上

的古老通道又焕发出了青春。这块生长着光荣与辉煌、流

淌音乐与美酒的土地,也必将迎来如诗般的前景。

(作者系鲁迅文学院第三十三届高研班学员)

◤桃李天下

责任编辑:王 昉 2017年11月6日 星期一文学院

张兵为鲁迅文学院第三十二届高研班学员,其长篇小说《奋斗者》近日

由民主与建设出版社出版。小说通过描写一个人的奋斗史,反映了改革开放以来的社会变迁。每个人为了改变命运不断奋斗,汇聚起来,形成改变中国的巨大力量。本书向千千万万创业者致以崇高敬意。

安昌河为鲁迅文学院第十三届高研班学员,其长篇小说《羞

耻帖》近日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小说融汇了作家此前创作的全部艺术经验,艺术探索和人性探索交织在一起,人性探查的范围扩大了,人性恶与人性善复杂纠缠,散发着浓郁的安昌河作品独有的“土镇”气味。小说呈现了土镇居民即将惨遭灭绝之前的生命状态。死亡将至,土镇依旧一派忙碌:陶一民为了保护情人的骸骨不被人掘去而寝食难安;边菊就要引领自己的第一个亡者步入死亡小径,为此她做着精心准备;土地爷一边整理待亡者们的生前事状,一边为要不要跌入“罂粟之田”在云端苦苦挣扎;身患恶疾的王书求生不得,终于在土镇上岸,他能否得到亲人许诺的那个“完美的死亡”?小说对人性的理解更为深切宽广,深寓着超越人性恶的悲悯力量,表达了更为深广的人性批判和自我批判。

朱成玉为鲁迅文学院第三十三届高研班学员,其散文作品集

《为一朵花披上袈裟》近日由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作者抱着一种向世界表达善意的态度,以独特的视角、细腻的笔触,记录平凡生活中的一抹亮色,一点暖意,于细微处见真情,具有打动人心的力量。文笔清新、优美,意境悠远,淡而有味。

◤我思我写